林寶雁本以為她第三次見到傅一心仍舊會在上善閣,可對方仿佛人間蒸發,再也沒出現在她麵前。直到將近一年之後的某個清晨,向子渝難得比林寶雁醒得早,而且不僅已經梳洗停當,一身衣服還穿得整整齊齊。
向子渝取出一件嶄新的輕紗夏衫給她穿上,又幫她梳理好抓鬏,係上新擰的彩帶,這才領著她出了門。一路上師徒二人都沒有說話,林寶雁望著師父陰沉的麵容,心中雖有不解卻不知從何問起。
兩人就這樣無言地踏入道法院。其他幾位道子都已到場,甚至道子中資曆最老,平日輕易不會露麵的嵇若穀也隨後趕來。林寶雁抬頭四下裏一看,才發現霽雪宮中大部分人都被召集到了這個院落之中。
平時即便有大事決斷,也隻需道子會同幾位德高望重的博士、夫子而已,如今連林寶雁這樣入門不久的小弟子也被準許入內,實在是不同尋常。
忽然門口有掌管司儀的博士揚聲喊道「恭迎掌道。」
人群自聲音傳來的方向緩緩分開,將正對道法院正殿的路讓了出來。一名童子捧著個木盒走到嵇若穀麵前,等他打開檢視之後便接過來,隨後走到儀仗最前麵,直接登上了正殿前的高台。
「那盒子裏裝著掌道信物。」向子渝將林寶雁抱起來,好讓她能夠瞧見正在發生的一切。
走在嵇若穀身後的學子們默默退到階梯兩側,接著一個身影出現在院門口。
林寶雁聽到向子渝咬著牙低聲道「他們竟然真的把這孩子推出來了。」
那人正是多時不見的傅一心。
隻是這人同林寶雁認得的傅一心完全不同,仿佛他隻是生了一張同那個嬉笑遊戲的少年一模一樣的麵孔。鶴銜流雲的長衫後擺被拖在身後,傅一心頭戴玉製小冠,身著紫帶白衣,足踏高齒屐,冷著臉一步步走上道法院正殿前的階梯,隨後在香案前緩緩跪下,自嵇若穀手中接過裝有信物的木盒。
直到這一刻,林寶雁才明白為何傅一心稱呼康無盈為「師伯」。她原本以為傅一心大概也是某位道子的學生,自己入門時間太短才會不認得他,卻沒想到他竟是前任掌道之徒。
學宮中的生活算不上精彩,可自有其平淡的樂趣。日出日落,花開花落,林寶雁在霽雪宮中的日子裏雖然多出了個身為掌道的傅一心,但也並沒有出現什麼波瀾壯闊的改變。
甚至連隔三差五聽他被阮清玄教訓也逐漸變成了家常便飯。
林寶雁披衣起身,推開窗就瞧見正在院子裏紮馬步的傅一心。
「寶雁,你總算……誒喲!」傅一心剛衝林寶雁揮了下手,屁股上就挨了一棍子,「阮師叔我都站了一刻鍾了,不能休息一下啊?」
阮清玄雖已年過不惑,麵龐看去仍是清麗,柳眉之下生了一雙桃花眼,眼角一顆小痣更襯得肌膚白皙潔淨。她五官本就柔和,如今笑起來更添溫柔,但看在傅一心眼中不知怎麼就帶上了點凶神惡煞的意思。
「站滿半個時辰才許休息,方才不是同你講得好好的?」阮清玄轉頭看向林寶雁,「你這孩子,早春天寒,也不穿好了衣服再開窗。既然起來了就快去洗漱吧,師娘帶了你愛吃的糕點來,待會去叫你師父起來吃早點。」
傅一心這時插嘴「我呢師叔?」
「馬步蹲完再打兩套五禽戲,」阮清玄柔聲道,「否則沒有你的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