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朝暮如轉瞬(1 / 2)

春者,主萬物生發,草木興而後育哺。春時不勝,則百事難興矣。

冀州自今年開春起便節氣不順,先是春寒不退,河川遲遲難開。後又有幾次凍雨,田地中的青苗統統受了災,接連而來幾次疫病雖說並不嚴重,但中都附近也隱約流傳出了災年的說法,人心日見浮動起來。

如今的羲朝皇帝雖說從未經曆過從前的天下一統,為政三十餘年,也有個體恤臣民的賢名。冀州艱難立於八國之中本就不易,若是民生動搖,王朝傾覆也不過頃刻之間。

是以盡管病重多日,到了春獵這天,皇帝仍舊親臨獵場,未曾將祭天告地的職責假手他人。幾位皇子本想趁此一展身手,見此不免有些失望。

不過最終皇帝還是不敵病痛,圍獵開始之後便在丞相陪同下回到營帳中休息。

此時已是四月,風中雖說猶有寒意,其實已經頗為和暖,但皇帝的大帳中仍舊生著炭火,細看皇帝本人穿著,更是連冬日的夾袍都尚未換下。

飲過內侍奉上的湯藥,皇帝長出一口氣,視線掃過方才開局的棋盤,最終落在坐在自己對麵那人的身上。

「算算時辰,也快到了吧……任卿可知這件事朕為何要托付給你來做?」

任琳琅回道「陛下信賴臣,是因為臣是太子殿下的舅父,血緣親情,自是難以割舍。」

「哼。」皇帝哂笑,「莫以為朕聽不出來你話裏有話,若是僅有血緣親情便可了結此事,朕又何必勞神費力?況且同你談及血緣親情,朕還沒病糊塗。」

聽完這話任琳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隻是點頭稱是,仿佛真的專心棋局一般。

帳內一時無聲,忽然簾幕微微一動,皇帝身後打扇的侍女接著驚呼出聲,手中的扇子都掉在了地上。原來有一人憑空出現,正單膝跪在坐榻之前。

來人是任琳琅的侍衛,薑衡。

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我若沒有記錯,這人是皇甫將軍從幽台帶來的?」

「不錯,」任琳琅展開手中的扇子,「不過薑衡現在是臣的侍衛。」

「任卿同皇甫將軍,果真「勢同水火」啊……」

任琳琅微笑道「陛下明了就好。」

接著他便轉向薑衡「可是二皇子那邊有了動作?」

「是。」薑衡抬起頭,「按照丞相安排,此刻他們的人馬已經遭到偷襲,派去的人都是江湖出身,不會留下把柄。」

「皇甫驥那邊呢?」

「將軍已經遣人送公子過去了。」

任琳琅點點頭,此時帳外有人通報「啟稟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叫他進來吧。」

任琳琅笑道「原來陛下竟是料事如神。」

原本風鴻名正在圍場巡視,突然接到內侍傳旨,宣他前往中軍大帳,並一再囑托事有緊急,片刻也耽擱不得。

獲準入內之後,風鴻名先是行禮問安,見任琳琅也在,且與皇帝都是麵色沉重,忙開口問道「兒臣接旨後便快馬趕回,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情?」

「倒也並不是什麼大事……」「事到如今,丞相還要為他開脫嗎?」

話頭被皇帝打斷,任琳琅連忙起身,後退一步跪在風鴻名身邊「太子殿下尚未加冠,從未協理過政事。況且陛下一向親力親為,殿下第一次接手這樣的大事,會有疏漏也是難免。」

看到任琳琅態度惶恐,風鴻名更是不解「不知兒臣所犯是何錯,還望父皇明示。若真是兒臣辦事錯漏,太傅也不必為我說情,我自當認罰。」

一封書信就這樣被扔到了風鴻名麵前。

「你自己看看吧。」

風鴻名拆開信件,隻大略一讀就變了臉色「竟有人意圖謀反,這……」

說著他便長跪拱手,朗聲道「兒臣自請將歹人捉拿懲辦,還望父皇恩準!」

未等皇帝發話,任琳琅搶先道「此事萬萬不可!參與春獵軍隊兵刃大半未曾開鋒,加之山勢複雜,又是敵暗我明,萬一殿下略有閃失可如何是好?」

「太傅,這本是我巡防不嚴,後果自然該有我來承擔,若隻因我是太子而將此事推給旁人,說出去豈不惹人議論!」

「夠了!」皇帝一聲斷喝,隨即歎了口氣,「這事就交給鴻兒處理吧,務必將這些逆賊全部擒拿,朕會派皇甫將軍前去接應。」

「兒臣領旨。」

待到帳簾放下,任琳琅並未起身,反而伏地一拜,並道:

「陛下聖明。」

根據那封密信上所說,這夥反賊本是西滔流匪,大都是從前林胡之戰時的遺屬。西滔位在西南,族人驍勇善戰,羲朝開國之時將其納入疆域,本就是異族封王。後來羲朝國力漸衰,西滔便自立而出,屢屢侵入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