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1 / 2)

當爹的伸手摸摸女兒的額頭。

“不發燒嘛!……肚子痛麼?”

蘇蒙還是不吭聲。

“害啞口癀了麼!”母親有點生氣了,“起來!哪有這麼懶的!力說著,一下拉開了被蓋,並順手抓起一團衣褲來,使勁往蘇蒙光身子上一摜,命令道,“快點!”

蘇蒙立即作出反應,把落在肚子上的衣服往地下拂去,順手拉起被子,把自己整個兒地裹起來了。

今天這個鬼女子是怎麼了?為爹的不由得詫異起來,又語氣平緩地問道:

“蘇蒙,有啥事?給爹說嘛!……”

但是,蘇蒙就是一個不開口。無論怎樣勸,怎樣哄,也問不出個什麼來。做母親的心裏恍然了,輕輕歎了一口氣,疲倦地走出房去。

這一天,這個小城鎮的氣氛很有點不對頭。日常忙忙碌碌的生活裏,少了一個影子,缺了一種聲音,大家都不習慣。缺少了一個勞動力,每個人都更忙更累,而更主要的是平日裏幹活像牛似的蘇蒙,一旦不露麵,才使人感覺到她對於這個家庭的重要性。試想想,有一天蘇蒙有了人戶,嫁出去了,怎麼辦?當家的猛然間想到了這一點。

平日,當家的在粉坊裏幹活,總愛哼著一支古老的歌,使這孤獨而繁重的體力勞動不顯得那般寂寞單調。他的聲音厚重、沉穩,常把人帶進一種遐想之中,使人想到久遠而古樸年代裏的人的生活。全家人都已經習慣聽這種哼唱,仿佛是因為有了這特殊的聲音,這個家庭的勞動才顯得更加和諧。

然而,今天聽不見當家的那引人懷古的低沉散淡的歌聲了,這位一向被人們認為性情豁達寬厚的莊稼人,如今眉宇間聚集著愁雲。作為“一家之主”的當家的的情緒變化,自然影響到全家每一個成員,包括大山在內,人人心中都象籠罩著一團陰影。

好不容易才熬過這一天。心情不佳,勞動就顯得特別的累。到晚來,當家的悶悶不樂地端了一把竹椅安放在院壩中央,獨自坐著乘涼。月亮還沒有起來,滿天繁星。連日來,氣溫一天比一天高,而入夜後,熱度又退得很快,天高氣清,涼風習習。這種氣候,每一個有經驗的莊稼人都知道。“旱老虎”爬出來了。夏旱將持續多久,什麼時候才來一場透雨?不知道。作為這片工地的主人,他為此而煩惱不安。為安裝抽水機的問題!他和大山意見不一致,爭論雖然沒有明朗化,但他知道,自己沒有采納技術員的意見,使他二人之間本來很融洽的關係受到損害了。怎樣來調和這個矛盾呢?當家的想不出別的辦法。花那麼大一筆錢建個抽水站(還要貸款!),他是決不願幹那種風險事的;他寄希望於老天下雨。“總有一天會下雨,哪有個不下雨的呢?”他這樣

妻子吃完飯,把收拾灶屋的事留給淩波去做,也到院唄裏乘涼來了。她坐在小板凳上,把自己手裏的草蒲扇遞給丈夫,從旁觀察著他的臉色,心裏有話要向丈夫說。

大山提著馬燈從他們身旁走過,向工地去了,三娃子在他身後跳跳蹦蹦地緊跟著。吃晚飯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大山興致勃勃地邀請三娃子跟他到工地裏去耍,說是那兒不僅可以捉到很多的叫咕咕,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抓到一兩隻迷了路的晚歸的野雀兒。三娃子自然是高興得了不得。媽媽也沒有阻攔,隻說不要耍得太晚了,早點回屋睡覺。

這時,她望著兒子和大山雙雙遠去的背影,突然象觸動了什麼心事似的,滿布憂嘁的麵容慢慢地舒展開,眼裏也閃出光采來。

你看,我們三娃子好巴適他喲……”她這樣說,同時瞟了丈夫一眼。

啥?你說啥?當家的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你沒有看見麼?妻子回答,“三娃子跟工地裏去了。兩個象親弟兄一樣........嗨,大山要是我們家的人就好了!

“嘿!空話。”

“怎麼會是空話呢!你想想……你這兩個女子今年都多大啦?老江低頭望了妻子一眼,神情專注起來。你想想,我們蘇蒙……前年表嬸艱來提親事,你好凶喲!把人家頂回去了。這兩年,再沒有人來提……”

“那又怎麼?”

“嗨!你這個人才不懂事呢!……我嫁到你這個小城鎮那年才十八歲!你莫忘了……”

“我曉得,你莫說了!”他打斷她的話。妻子不是一個嘴巴羅嗦的女人,不該說的話從不在丈夫麵前沒完沒了地嘮叨。然而當說的,她卻非說不可,哪怕他多麼不願意聽。

“你曉得?你曉得蘇蒙今年多大啦?”她這樣詰問他,接著又說,。都二十四啦!我看你就不曉得嘛!李家的大女子和我們蘇蒙同年的,大前年結婚,如今娃娃都會走路了……

“我曉得!”

“嗨!你又曉得。”妻子有點生他的氣了,“你隻曉得把她們當牛使!一天到晚,犁上換到耙上,做不完的活路,一年到頭,累得來沒工夫收拾打扮一下,沒時間上街……姑爹家也有姑爹家的特殊嘛……今天蘇蒙睡起不幹了,你沒問問原因,關心一下,反倒秋風黑臉生悶氣!哪有你這樣當爹的喲!……數落一通之後,她很快又平靜下來,象所有的賢惠女人一樣,在各種情況之下,都不使丈夫難堪。她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