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轉過腦袋,眼睛閃爍著如同夜裏的明星——他怎麼可以那麼自私,他怎麼會舍得。
“我父親早些天就寄與了我錢,隻是我到現今都未收到。伯父推說他記性差忘了,但我以為……”
“你是說我父親私藏了你的錢?”她怎麼會不聰明,怎麼會聽不出這話中有話。
“我隻是猜測。”
她突然失了笑,沉默了,越發叫的他害怕。
“萬……”
“戚時寒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的父親,他可是我的父親!”他也不知道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模樣,不知道現今是否可以後悔——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從未想過她的臉上竟會失了笑一絲一縷,卻而代之的那種憤懣那麼傷人。
“萬盞,有些事情並非是你想的那麼簡單……”話語再一次被打斷。
“你竟是這樣的人,我算是看透了你——那麼,就請你滾出我家,我再也不要看見你!”話畢她才覺得有何不妥,隻是看見麵前的人兒微微動了動唇,沒有說話,而後轉身離開。
他想事已至此,再多解釋也不過浪費口舌。
她想她到底怎麼了這麼激動,說出那樣傷人的話。從前無論她怎麼發脾氣,他不過皺皺眉頭,而後又笑著麵對著她。隻是現如今又是怎麼了呢,他什麼也不說,就走了。
萬盞任性地以為每一次他都會毫無理由地包容她。
但唯獨這一次他沒有。於是萬盞想這總是他的錯,從未去想過錯的人不隻是他一個罷。
外邊的雪越下越大。
六
“這麼說那萬吾澗就是個貪財小人?”人群中有人發了問。
男子搖了搖頭:“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萬吾澗在當地聲望極高,幾乎家家戶戶都接受過他的資助。逢人都說他富可敵國,隻是亦無人知曉他那麼多的錢究竟從何而來。
自那日離開萬家後,時寒便一心想尋個機會弄個明白。哪一日混在了看門的小廝中溜了進去,左探右尋,終於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萬家的地下倉庫中滿滿的並非糧食,亦非大洋——令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滿當當的大麻!
時寒還未來得及驚訝,便聽見一陣腳步聲靠近。
“父親,您帶我到這兒做什麼?”是萬盞。
“有些東西啊……”漸漸失了聲息,神秘地落下話音,“來,喝了它。”萬吾澗遞與她一杯不知名的液體,兩眼發光地看著她。
萬盞沒有絲毫猶豫,一飲而盡。半晌才覺著怪異,難受地直咳嗽。
“父親,您給我喝了什麼?”萬盞難受地掉了眼淚。
“是我剛研究出來的液態大麻,想叫你試試效果。”萬吾澗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又可以賣個好價錢了。”笑得合不攏嘴。
“父親!”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那麼大聲地叫著他,“我會死的,父親!”已然不知是害怕還是心上的創傷,疼得她止不住眼淚。
“沒事,我可以一直供著你。”他竟然沒有一絲擔心流露。
萬盞已無氣力再回應。
“你在這呆一會兒,好好想想罷。”地下倉庫的門被帶上,重重的聲響落在萬盞的心上。
隻剩了她一個人——時寒抿著嘴,從角落裏走出來,半晌不知道如何開口。直到她看見他,像看見極其可怖的東西一般躲著他。
“你不要過來,不要看我!”萬盞歇斯底裏地大叫著,“我太惡心了,太惡心了……”悲痛欲絕,放聲大哭。
“萬盞……”她還那麼年輕,一旦沾上了這個東西,真的就是一輩子。
“萬盞,阿寒在這裏,不要怕。”素來冷淡的人也禁不住哽咽了。他多麼想再聽她叫一聲“阿寒”,哪怕是嘟起嘴調皮的模樣也是他多麼渴望而不可求的。
時寒伸手要去扶地上的她,卻被狠狠推開——
“你滾開啊,不是叫你滾了嗎,滾開啊!”她怎麼可以讓他碰自己這樣一個惡心的人。
他有他的大好前程,她若插足,疼的依舊是她。所以不停地叫他滾開,滾得越遠越好——“滾啊你!”她哽咽著,淚已流幹,斑駁不堪。
七
“竟會這樣了。”接連的幾聲驚呼響起。
又有人想到:“那那姑娘後來如願來中國了嗎?”這大概困擾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她呀——”時寒想了好久,微微抬起頭,眼眶澀澀的,“她後來央求了她父親。”
“父親。”萬盞盯著床邊上滿滿一堆的大麻,雙目無神,略顯呆滯,“我想去中國。”聲音再也提不起從前的活潑勁兒來。
“好,想什麼時候去,我去訂機票。”萬吾澗以為她已想通,歡喜地直點腦袋。
“明天罷。”她轉移了視線,看向天花板。隻覺得心中有一個聲音不住地在呼喚著她,呼喚她到中國去,那麼的急不可耐。
“我同你一起。”
“好。”終於覺著放下了,萬盞閉上眼,慢慢地揚起嘴角。
隻是任誰也沒有想到——第三日的新聞頭條會是這麼一則:日赴中飛機遇特大暴雨,不幸墜毀。三名乘客包括工作人員無一生還。現已獲悉乘客為日本富商萬某某與其女萬某,另一人不明。根據追蹤調查,萬某某家中竟私藏數十萬箱大麻,引人驚駭……
八
那一天啊,她特意化了濃妝,掩蓋自己慘白的雙頰。歡愉地同小時候一般,挽著父親的手,走上機艙,飛往心中所向的地方。
機身突然震動起來的時候,她看見一切都在搖晃。閉了眼,再睜開,看見眼前的人兒明眸亮齒,對著自己笑。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揚的一絲笑意——
“戚時寒,請多指教。”
“嗯,阿寒。”沒有人再來反駁她,於是可以在夢中,再多喊幾遍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