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華清引(2 / 3)

多久未這般融洽了?隻覺空氣中不再泛濫涼意,又充斥了溫暖。可初春終是初春,夜也終會在一瞬間變了臉。

在一瞬間又隻剩了冰冷。

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下,卻仍是笑著的,輕輕放下筷子:“這幾味藥,若單吃,並無大礙;可若混吃,必死無疑。”

“你知道?”明明見眼前的人中了自己的計,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明明是自己期許已久的,到如今,卻是那麼的不知所措。

“我畢竟也從過醫。”

“可你從醫,是為救人還是殺人?”眼角的笑意漸漸黯淡下去,帶著些許憤懣。

他不解,隻是看著她。

“我如何也不會忘卻,是你殺的他。”緊緊握住拳頭,咬著嘴唇,努力遏製著淚水。起身:“嗬,不過如今,我已報仇,再無遺憾。”走至門邊。

身後的人半晌無了聲響。

“你竟知道我愛吃那個菜……”突地響起的聲音,而後沉默。

如璣突然轉身,卻見桌邊的人再無動靜——笑著,睡去。隻像是睡去,隻敢說是永遠睡去,那個字卻是如何也說不出口。眼眶竟泛了紅,緩緩蹲下,觸上他冰冷的手指。

隻是那手,再未像以往那般握上她,隻是靜默著。

“戚小姐,你已幫我殺了他。我亦會守信,將畫給與你的。”她緩緩站直身子。

時暖從簾後走出:“你為何認得我呢?”理了理鬆亂的頭發,全然未顧一臉茫然的她,“你說你認得我,可曾記得溫適死之時他身旁的那個女子?”挑眉。

“那女子?”梁如璣努力回想著,猛然一震,難以置信般。

“是,這便是你為何認得我。”如此平靜,平靜地如同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是我殺的溫適,受人之托,受離衣之托。”

她愣住,自己明明是為了替溫適和離衣報仇才殺的方至寥。到現今,竟有人同她講,溫適是她所殺?

“離衣?離衣是我害的她。”女子麵露痛苦之色。

“亦正好有了個合理的理由除掉方至寥。”如今果真為了畫,什麼都幹得出來。自那一日起,早便成了魔鬼。

“他的死同至寥一直無關嗎?”

“自然。”

“隻是,隻是他為何不說……”

“又有誰知道呢。”時暖拾起桌上的畫卷,拍了拍灰塵,“就同又有誰知道於你而言他們誰更重要。隻有你自己知道。”

“溫適是我弟弟。”梁如璣輕輕吐出,“我左右是要為他報仇的。”

弟弟?時暖一驚,原是自己搞錯了一切,原是自己心狠手辣啊,沒有看到真相便妄加揣測。最後還不是兩敗俱傷,後悔一輩子呢。

她走近他,那人竟也未曾動過:“隻是至寥,我還能怎樣,還能怎樣呢……”她無助地哭泣,卻再也無人為她抹去淚水,再也無人在黑夜中給予她一絲光芒。

隻剩了長夜漫漫,孤身一人,如何度過呢。

這燈,也便獨自,一夜亮到了天明。

“時暖。”更笙走到女子的身邊,小心摟過她,“方至寥還未死。”

“是嗎。”溫適是如何死的,至今回想起來仍冷到落淚。

“離衣喚我殺了你。”時暖說出這話時在顫抖,因為是謊言,所以沒有抬頭。是害怕,害怕被看出在撒謊。於是心虛,未抬頭,握緊手中的匕首。

寒風凜冽之中,隻剩下了一片灰寂。

“好。”他竟是毫不猶豫地答應,這般決絕。

令她一愣,卻未待開口,被他奪去了匕首,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胸膛。而後依舊笑著,倒下,再未起來。任那風肆無忌憚般。

時暖愣住:“幸而他未死。”因這一愣,錯失了一個可以後悔的機會。於是逝去,不再。

“不過,卻是失去了些記憶。”更笙望向窗外,“這樣也好。”窗外春意漸顯,萬物複蘇。

“嗯。”時暖依偎著他,未再歎息。

或許這般結局,該是無了何憾。畢竟一路走到今天,驀然回首,也依舊希望那人一直在原處,隻求微微一笑,歲月靜好。

“如璣。”熟悉的聲音泛上耳邊。梁如璣未敢回頭,隻怕一切是夢。自己明明已見他在身前睡去,真真切切,“如璣,我好高興,你終於嫁與我了。”走到她的身後。

她轉身緊緊擁住他,不敢鬆手。到如今該是有多怕,這一切是夢。幸而指尖觸上的真實,那麼的真。“至寥,我也好高興。”嘴角上揚,卻仍落了淚。喜極而泣。

幸而不是夢。若這是夢,那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他還不能死,還有價值。”低沉的嗓音在林中回蕩,令人覺著莫名的惶恐。

“是您給的藥?”聰明如他。那幾味藥的配法像極了此人的作風——毒,卻深藏不露。

唯有夜裏的風吹過樹林。

方宅中。

“如璣,可有見過一幅畫?”至寥尋著,隻是絲毫不見畫卷的影子,略顯驚慌——從未見過他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