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認得你。”這一日,時暖上街時匆忙了些,低頭看地,未發覺已撞上了別人。是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婦人。卻是未待她道歉,便轉身離了開。
惟剩時暖一人在原地發愣。
在荒野之中,一個女子的身影在墓碑前跪著:“溫適,左右都是我害了你,還有她。”撫上冰冷的墓碑:“如今你們在這好生待著,待我回來的那一日。”嘴角微微上揚。
日光透過樹枝,斑駁稀零。
二
又到了昨日的地方。
在人群之中,時暖一眼便望著那位貴婦人。她的衣著與普通百姓相比確乎雍容華麗了些。
“你在等我?”貴婦人隻是望著她,抿嘴,未笑。而後走近她,風吹過一陣的清香,而非胭脂水粉的味道:“你為何知道我會來?”
“你該以為我手中有你要的畫。”她緩緩吐出,溫婉中又夾雜嫵媚,或是生得矛盾,“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頓了頓,未改麵容:“我可以將畫給與你,不過……”
“不過什麼?”
“幫我殺一個人可好?”話說出口時竟這般幹脆利落,好似早已習慣。就連自己聽了也不禁一顫:“梁如璣,合作愉快。”未等時暖回答,便自動默許著。
人群熙熙攘攘,很快便被擠散。
“更笙。”時暖猶豫不決,該如何同他說那件事。
“怎麼了?”更笙坐到她身邊,輕輕摟住她,“怎麼在抖?生病了嗎?”這般溫柔。
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沒有,隻是想要喚你一聲。”閉上眼睛,不再去想任何。
三
黑暗之中,一座府邸仍亮著,如此耀眼。
女子為男子捧上一杯茶,而後扭頭,正欲離開。
“如璣,過來坐。”男子眉眼泛濫著笑意,“幾日不見你出門了,明日喚清兒陪你去走走罷。總待在家裏也不好的。”
“嗯。”此刻他眉眼的笑意是真是假?無從得之。
“如璣,還記得我們初遇的地方嗎?”握上她的手,隻覺她一顫,手是這麼的冰冷,“那時你總是笑的,但你現在都不怎麼笑……”
“至寥,我要睡了。”掙開他的手,竟也這般決絕地走開。
屋裏是這樣安靜。方至寥凝視著窗外,漆黑一片:“如璣,我們回不去了嗎?”歎息般搖搖頭,扭頭入了內屋。
月依舊是月,掛在天際。
四
“時暖,有人找。”更笙敲了敲窗。時暖一瞧,竟是那個貴婦人打扮的女子,梁如璣。
“戚小姐,希望我並未打擾到你。”梁如璣微微笑著。
時暖一愣,繼而請她入屋。
“我想請你殺的,是我的丈夫方至寥。想必戚小姐對他也有所耳聞。”摘下頭頂的帽子,放在一旁,很是優雅大方。
方至寥?這個名字時暖自然是不陌生。江南赫赫有名的藥材商人,也曾是戚家的世交。隻不過,戚家早已不複存在,又何來世交。“認得,卻不知他已娶了妻……”見如璣臉色有變,忙住了嘴。
“不久前的事,並未大肆宣揚。所以戚小姐不知道也很正常。”捋了捋一邊落下的絲縷秀發,“他前不久買到一幅畫,想來該是戚家手筆。不過如今戚家已封,他便自個兒收藏了。”
時暖黯淡了目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隻是你為何要殺他?”
如璣抿了一小口茶,回味許久:“這茶倒不錯。”挑眉,“問我為何要殺他?難不成要待他來將我也殺了嗎?”冷笑一聲:“隻需你擇日進入方宅,在他的飯菜中下幾味藥便可。”
“但你為何不親自……”卻聞窗外欣喜的聲音。
——“阿嫂,你原在這兒。”少女歡喜地走進門,“時候不早了,哥哥還等著我們呢。”親昵地拉過如璣。
“明日再來找你。”如璣點頭微笑,“先行告退了。”與少女並肩,消失在路的盡頭。
這樣的女子,初見還以為是個溫婉的江南女子。其實不然,性子竟這般剛烈,或是冷血——竟喚人親手弑夫。
五
時暖轉身回屋,撞上更笙關切的目光:“還好嗎?”
“嗯。”小聲回答。一想到自己如今竟為了畫,為了複仇,不惜傷人性命,竟笑了出來。若是當初一切未發生,自己的雙手會在下一刻沾上罪惡的鮮血嗎?
到了下一刻,她顫抖著手,將梁如璣給與她的藥撒入方至寥的飯菜中,行雲流水般。
她聽到門開的聲音,連忙躲到風屏後,屏住呼吸。
方至寥走了進來,徑直坐下。未動筷,像是在等待何人。
門又被推開,輕輕合上門,未再挪步,隻剩了沉默。對視上他的眼,溫暖如舊。
“如璣,過來坐。”招手喚著她,笑意盈盈。
如璣微笑,坐到他的身邊。未言語,隻是不停地為他夾菜。眼角漸漸泛上笑意。
至寥驀然傻了眼,繼而也隨她一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