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長成
霧鎖梨花，竹梨苑中，黑衣少女一把岱月彎刀使地寒意凜然，宛若攜著一江寒霜冷冷侵向一簇簇梨杪，也是天公應時，倏然落起微微細雨來，催花雨愈下愈大，綿綿不絕，給那本就冰冷的彎刀裹上一層淡淡的霜華。雨絲打濕了少女額前的鬢發，她也混不在意。她正待側身削落頭頂的枝椏。一把削尖竹葉忽地從竹叢中襲來，打在她手中的寒刀上。那少女虎口一麻，寒刀脫手。她卻沒有找尋襲來的方向，而是急著胡亂的地用手背抹了抹臉。才向一叢竹樹張望了過去。白衣袂從竹節後擺出，皂靴還沾染著青泥就從青磚上踏來。他站在她身前，溫聲道
”更娘，你哭了。”眸子清亮溫雅，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她
“那不過是雨。”她也抬頭看他，心頭卻依舊一片冰涼。
“嶽來告訴我，今天是你的謝師日。”
“我將會成為你的影衛。”
“你在發抖。”
她不說話。
他忽然怔了怔，微微歎了口氣“你這丫頭，心防何時變得這樣重了？”
她終於看了他一眼，或許是雨太綿太密，她微微眯著眼睛，昨晚的記憶就如烈虎一般朝她撲來。她顫抖地更加厲害，卻還是穩住了聲音平靜地說“你那時並不在我身邊。我殺了他，我一點也不想殺人。”
他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他竟然來扯我的衣裳，我很怕。我差點，就真的被他……”
他忽然伸手，輕輕撫起她的發絲。
“我還是殺了他，匕首插進去的時候，他的血濺了我一臉。”她的聲音開始哽咽”我想找你，我怕極了”她順著他的勢，一下子撲進他懷裏，他的手還停留在她的發絲上，頓了一頓。“嶽旻，人命怎麼能這樣微賤，他死了，我殺了他……”她開始嗚咽，一聲聲淒厲起來。“我會不會以後也就那樣死掉？死在別人的刀下？”她使勁把眼淚抹在他的前襟，好像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宿命一般。
“你不會，更娘。”他終於肯舒開懷抱，輕輕撫著她的脊背，緩緩而有力地在她耳邊道“嶽家不會埋沒你，你在我身邊會成為一把利刃，誰也不能夠傷了你。你願不願意從此跟在我身邊？”
她抬眼看他，裏麵還夾雜著紅紅的血絲，她鄭重地點點頭，再不肯說一句話。任憑雨水衝刷，和她的淚攪和在一起，流向竹梨深處。
他送她回去的時候，她疲乏至極，索性靠著他的肩膀，任憑他抱起她，任憑她的手搭在他微濕卻依舊溫暖的脖頸上。她聽到他為她關上還鑽著風的窗，聽到他輕輕地帶上門。才倏然張開眼睛。鼻尖明明還縈著他身上的清淡氣味，仿佛在寒夜中窺見一朵燈花，雖然晦暗，卻足以支撐她在這寒夜中一步步走下去，即使是......殺人......抑或是....被殺。
夜半裏閃電忽然撕破了天穹，扔下來一個驚雷，生生將她從夢裏驚醒，悍風破開那扇窗，她又驚又怕，血和屍體恐懼將她團團圍住，良久，直到風漸漸息聲，直到她已然哭不出聲音。她忽然想，或許是她奢望太多，她本該就隻是一把刀......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