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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寧三年夏。
封國孟岩城破,陳乂遣兵揮師入城,安營休整。孟岩是封國北部極為重要的一座大城,地處兩山之間,是一條易守難攻的軍事要道。
如今孟岩城破,宣武軍占據製高點,對此役無異於一次突破。
大晉軍隊在孟岩城休整了數日,城中百姓被血染地漆黑的軍將盔甲嚇的閉門不出,整座繁華城池竟如死地一般寂靜,白日隻有軍士巡邏的厚重腳步聲。
陳乂與一幹將領征用了已經被棄為空府的官衙,兩張方桌拚在房屋中央,將行軍地圖闊地一鋪。
人未出聲,先劇烈咳了好幾聲。
“將軍,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您昨夜受的箭傷也需仔細瞧一下,末將這就去將軍醫叫來。”
說話的是副將張欣,打小就聽從過軍的祖父講過宣武軍勢如破竹的事跡,對宣武軍崇拜的五體投地,定國大將軍用兵猶如神助,短短三年就從廣雲一直打到封國腹地,更是加深了他對陳乂的崇拜。
其他軍士也都紛紛附和,勸他回房休息。
陳乂抬手按了按傷口早已不再流血的右肩,眉峰隱隱一蹙,感覺的確是太過疲累了。也便不再推辭,回到房間仰頭一倒,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軍醫已將他肩頭的傷口處理罷,麵色凝重的跪在床前。
“怎麼了?”軍中紀律雖然嚴明,但從沒有這套跪來跪去的毛病,陳乂奇怪了一聲,起身給自己倒水喝。
軍醫麵露難色,身體發抖。
陳乂喝道:“說話!”
“將軍,”軍醫悲愴地動了動嘴皮,“您……”
軍醫的話音落罷,隻聽一聲脆響,陳乂手中的茶杯在地上炸裂,茶漬濺了陳乂一身。片刻,他才凝神回轉過來,彎腰將碎片一塊塊地撿起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不必與別人說。”
“將軍!”
陳乂怒目一瞪:“要麼死,要麼閉嘴,懂嗎?!”
軍醫走後,陳乂捏著手中碎瓷片,一運內力,尖銳的瓷片頃刻化成齏粉從手心一點點流失。他閉了閉眼,反而嗬地笑了:“秦致遠啊秦致遠,這回可真讓你給咒準了。”
孟岩城破後一個月。
靳雨青方才躺下,突然一雙手將他從榻上攜了出去。聞到身後那股風塵仆仆的沙塵血腥之氣,他便知道來者何人了,轉身反擁了回去。
陳乂卻是一句話都沒有同他說,沉默片刻,按下他的腦袋就貪婪地親了過來。月色正好,庭中無人,靳雨青一件中衣掛在肘間,誠實地回應著對方的渴望,也抒發著太久無法相見的思念。
“什麼時候回來?孟岩城已破,封國已有意投降,這仗沒必要再打下去了……”靳雨青半啟朱唇,眼角飛紅。他已與三年前不同了,少年之氣已完全蛻變成挺拔之姿。
陳乂專注地凝視著他,忽而低頭一吻他的眼角,隻是抱著他倚靠在庭廊中,看了一晚上的月亮。然後天不亮去了趟丞相府,連句告別都沒有就離開了都城。
皇城之中的帝王隻知曉定國大將軍撕毀了封國的降書,繼續揮師南下。
等到睿王都已經長成了一個十足英氣的少年,考校學問無一不精。陳乂竟是再也沒有回來過,傳回都城的隻有一條接一條大快人心的喜訊。
南伐大軍已經連破衛城三座,直逼封國國都!
麵對案上累若小山的軍報,靳雨青卻越來越不安。他都快不記得上次見陳乂,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上次陳將軍回來,是平寧三年,定國將軍大破封國孟岩城之後。”書魚提醒道。
靳雨青側了側眼,書魚立刻閉上了嘴。
展開由前線暗衛傳回來的密信,又不過是同樣的六個字——“將軍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