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榻上的將軍13(3 / 3)

皇帝瞥起嘴角,黑睫垂落,刷出眼底的一片陰晦的陰影。寂靜無風的殿中,窗影驀然一閃,書魚一個激靈不禁退了兩步,不可置信地窺視著斜倚在案前的青年。

他侍奉靳雨青這麼多年,從小皇子到九五之尊的帝王,卻平生第一次從這位慣常笑盈滿麵的青年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殺氣。

帝王殿中寒氣森森,隻見靳雨青從袖中掏出另一份密信。

展開,撕得粉碎。

然後拔劍而起!

書魚落後皇帝三兩步,將案上的殘紙碎片匆匆掃了一眼,將所見的文字在腦海中排列拚湊,霎時大駭!臉上表情變幻精彩紛呈,最後驚惶無措地去追已經走遠了的皇帝。

“陛下、陛下!”

此刻晌午過後,正是太傅教睿王讀書的時間。

書魚一路阻攔,他知道皇帝要去哪,卻也明白此刻不能讓皇帝去,否則極有可能發生血濺宮牆的慘事。可他更知道對於陛下來說,遠在封國前線的定國大將軍意味著什麼。

“將軍將死,暗衛叛,丞相知之。”

書魚一下陷入了兩難之中……畢竟這碎紙片上拚湊出的內容,足夠丞相遭上一回大劫難。勸,對皇帝來說不公平;不勸,對丞相來說亦不妥。

滿朝文武,誰不知曉丞相那一顆為國為君的拳拳之心。

書魚猶豫間,靳雨青已經一腳踹開了雲麓宮的殿門,長劍的凜冽寒光徑直投在殿內人的臉上。

睿王一驚:“皇兄?”

秦致遠見他盛怒竟是絲毫不作驚訝,反而一臉平和地對睿王道,“王爺,今日就到此吧。”

睿王也知大事不妙,打量了一下眼下形勢,不敢多問地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雲麓宮。

將將放下兵書,秦致遠就被猛地一把提起了領子。靳雨青還未說話,丞相已經開口了:“陛下即便是要殺了臣,事實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秦致遠的態度更是落實了密信中所言,他竟一點掩飾狡辯都沒有!靳雨青當場控製不住,提劍抵上丞相的頸側,手背上青筋暴起:“你欺君犯上,朕就不能殺你嗎?!”

丞相頸上已經滲出了鮮紅的血液,浸濕了素淨的衣領。

靳雨青手腕一顫,劍鋒更往他頸內嵌了幾分,“兩年前你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秦致遠大方的承認,毫不遮掩。

“朕若是隨他一起出征,他便不會……”靳雨青喉中發顫。

“陳乂不會讓您去的。”秦致遠抬手握住了劍鋒,“陳將軍既然在前方為您打了天下,您便必須在後方穩坐宮城。他可以拋頭顱灑熱血馬革裹屍,但是您不行!您是皇帝,是一國之君,是大晉的脊梁!陛下若有個三長兩短,誰來守這天下?!”

靳雨青怒道:“他不僅是個將軍!他不能死!”

“但您隻能是陛下!為了大晉誰都能死,他可以,臣也可以,就算是所有人都死了,陛下也必須活著。這個位置您必須坐下去,這就是帝王,您坐上那把龍椅的時候,就該明白這件事。”

丞相長出一口氣,沉道:“他說,要為你打出一片四海平定,好讓你一享江山永固的帝王之福。”

靳雨青身形一晃,心神俱駭如五雷轟頂。他想起那年陳乂問他,若是大晉風雨飄搖,岌岌可危,他要如何——那時他說,願與大晉同死。

所以陳乂就去做了,用餘下的半條命。他撕毀了降書,拒不回朝,勢要將可能會威脅到大晉的封國拿下。他的定國大將軍要大晉萬年長青,要他靳雨青百年長久。

可陳乂又如何知道!他的確願與大晉同死,可卻唯獨想與他同活!

靳雨青驟然眼前一黑,混不知事,直接栽倒在秦致遠的身上。

……

同年五月十八,封國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