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點頭，“對，沒有恐嚇，她的身子掙紮一段時間總會好起來，等她神誌清楚了，咱們也好打開天窗和她說亮話，免得這件事總懸在心裏，讓人不吐不快。”
夏姨娘一向注重自身保養，無論是做丫鬟還是做姨娘，總是肌膚白皙，容光煥發，隻是等玲姨娘派人來傳話說她現在不做噩夢了，人已經好多了，我和錦秋再去陳府的時候，她整個人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身形比之前更消瘦，臉色蒼白，之前如瀑布般茂密的長發此時也隻是奮力抓起的一小把，微微用一把玉梳攏起來，一襲米黃色挑線紗裙更襯得她如秋風中搖搖欲墜的枯葉。
緩步走進小院，她正坐著發呆，身後站著燕兒，蔫不拉幾地替她扇著扇子，以往總是吵吵鬧鬧的小院此時竟門可羅雀。見我來了，夏姨娘站起身屈膝，一改往日的囂張跋扈，其實我和錦秋心知肚明，她往日的那副強勢也隻是因為太勢單力薄而強裝出來的，此時的她才顯出原來柔柔弱弱的樣子。
心裏的思緒早打了好幾個來回，如若她能一直保持自己的本性，那麼必然可以在陳諾身邊長久陪伴，而我還是會把她當做姐妹看待，彼此互相扶持，安穩地在這陳府的內院過完一生，隻是她激起了這麼大的波瀾，以往的歲月靜好早就不可能再回來，不止是我的，也是她的。
抬起纖細的手理了理鬢角，夏姨娘微微抬頭，那雙依舊明亮的眸子此時卻蒙了細細的水霧，“小姐瞧著我，最近是不是瘦了好多？後來，就連午睡起來，都要出一身虛汗，侯爺叫大夫給我開了很多的藥方，但這身子就是塌了下去，好像被人挖開了一個洞，用藥也填補不了。”
坐在錦秋端過來的椅子上，“你得的是心病，隻要自己放寬心，慢慢身子也就好起來了。”京城的晚夏還是有些悶熱，隻是那大頭已經過去了。
她低了頭，“我知道我生病著魔那段時間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我也知道，我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和侯爺的感情，在我說胡話的時候，已經消失殆盡了。”她無意瞥了身後一眼燕兒，“他最近幾乎不來我這裏了，倒是燕兒還能見上侯爺幾麵。”
這不是和當年的我一樣嗎？陳諾還是習慣了逃避眼前不好的一切，總是喜歡去那些能笑著迎接自己的妻妾那裏去。
“你確實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包括你昔年所做的那些惡事，全都說了，雖然是一些胡話，但也是一直憋在你心裏的話，你太害怕了，所以意識薄弱的時候才是你最想說的話。”
“謝謝你曾給我的一切，隻是你給的遠遠不夠，就隻是將我安插在侯爺身邊，做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我還記得那天是你的生辰，你卻將我送給了侯爺，我夢寐以求愛慕的人就躺在我的身邊，但那個人心裏卻滿滿都是你，我顫抖著問他為什麼會接納我，侯爺說隻因為是我是你身邊的人。”
“這樣的施舍對於我來說是多大的屈辱，就連丫鬟們也在背後說盡了我的壞話，她們看不起我，盡管我已經和她們不一樣，所幸我忍辱負重，終於讓侯爺開始正眼看我，雖然他不經常對我笑，但是我知道，他知道我在等他，他也一定會來的。我越來越不想他去別人的屋裏，於是先除掉眉姨娘，再給你潑盡髒水，隻希望侯爺的心裏隻有我。”
我震驚地看她，“你太可怕了，愛一個人並不是獨自占有，你的欲望太過貪婪，所以才導致自己負債累累。再者，知祺再任性，也罪不至死啊！”
夏姨娘流了淚，“可是我從小到大從不敢奢求什麼，我隻有這麼一個希望，就是侯爺能心裏有我，心裏隻有我。”
“侯爺待你不薄，他總是感念你的柔弱，你的心細如發，你的體貼入微，你完全可以在這府裏以你本真的性子安穩過完這一輩子的。”
我曾經設想過無數次，能這樣和夏姨娘麵對麵的對質，可是沒想到真的到了這一天，我卻是如此平靜，好像我和夏姨娘還是早些年我們主仆一樣，在某個午後說著家長裏短，所有的激憤竟在此刻全部被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