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之後,慧冬叫人來告訴我一聲,夏姨娘最近身體十分不好,整個人時好時壞,大部分時間都在昏昏欲睡,她突然變成這個樣子,陳諾很著急,找了好幾個大夫來,上好的藥灌進去也絲毫不見好,偶爾在午後醒來之後也是滿嘴胡話。
“錦秋,去庫裏尋些人參出來,咱們去看看她。”
“好,小姐,好歹夏姨娘也曾是您的貼身丫鬟,現在變成這樣也怪可憐的,小姐不計前嫌去看看是以慈悲為懷。”
於是叫人套了馬車,趕往陳府。
一推開夏姨娘的房門,迎麵而來一股濃重的焚燒香紙燭火的味道,隻見夏姨娘的屋內貼滿了各種鎮壓的符,待在陳諾身邊伺候了幾年,夏姨娘的屋子早已不複以往的簡陋,早就按著個人喜好添置了許多上好的擺件,隻是這窗子不知何故整日地關著,因而整個屋子裏給人一種黑沉沉的壓迫感。
走進裏間,夏姨娘正蓋著一條薄被休養,但那絲綢被似乎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令她難以真正安歇,相反暗沉的臉色顯出一種傾頹來,薔薇紅的綢衣本配上白皙的胳膊是很好看的,但現在夏姨娘垂在外麵的胳膊卻十分瘦弱蠟黃,可見她的狀態正如慧冬所說的那樣糟糕。
似乎沒有料到我們會來,正在一旁熬藥的燕兒怔了一下,最終還是迎了上來,“服了養心丸,剛剛眯上眼。”燕兒輕聲說著,生怕打擾正在淺睡的夏姨娘,接過她奉上的茶,偷眼觀察了她一眼,她早在前幾年就已經成為了陳諾的通房丫鬟,隻是我看她身上的穿著和其他丫鬟也沒有什麼區別,頭發還是用銀飾來做簡單的裝飾,可見夏姨娘並沒有厚待她。
將目光收回到手中的茶水上,看也不看她一眼,隻是淡淡地說道,“燕兒,聽聞你已是侯爺身邊侍夜的老人兒了,隻是你家姨娘現在突然病得這樣重,說不準那天就真說不上一兩句精明話了,你也不容易,要早早為自己打算啊。”
燕兒聽我這樣說,估計自她看到夏姨娘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這幾天也在心裏盤算這件事情,因而此時隻是局促不安地交叉手站著,急急地回了一句,“奴婢瞧著夏姨娘的病應該很快就會好,等她好了,奴婢就有倚靠了。”不禁想笑,都這種時候了,她還在這裏假裝出一副忠心護主的模樣,現在口口聲聲提起夏姨娘是她的倚靠,不就是害怕我報複她當年對我的羞辱嗎?
看她一直低著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對錦秋使了一個眼色,“你去請玲姨娘過來,我們倆一起陪著夏姨娘,還能讓她內心更安定些。”錦秋聽到我的吩咐,轉身出了屋子。
此時的燕兒還是不敢抬頭,於是聽似無意地說著,“想當年夏姨娘也是我的丫鬟,所幸等到了那麼一天,能貴為姨娘,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燕兒你還這麼年輕,自然前程無量。等你家姨娘好些了,你可要認真伺候著,時時討她開心,說不定等她看到你的用心了,就在侯爺麵前進言一兩句,你也就可以擺脫這丫鬟的身份了,再生下一兒半女,那在這陳府可以站穩腳跟了。”
被我猜中了心事,她漲紅了臉看向我,幹澀的嘴巴蠕動了一下,最終沒有發出聲音來,於是也就不再與她多說,隻是低頭喝茶,等著夏姨娘醒來。
其實我又何嚐不知,燕兒和夏姨娘是一樣的人,她們都是窮怕了丫鬟,總想著能有朝一日飛上枝頭變鳳凰,在通往這條路的過程中,總免不了踩著別人上位。現在夏姨娘事出突然,燕兒的內心怎會沒有想法?更何況,夏姨娘曾親口說過,她灌了燕兒剩下的紅花,燕兒也是這些事中的受害者,如若她能看清局勢,站出來指證,那也就可以幫我們揭露夏姨娘的醜陋麵目。
一時兩人也無話,隻是百無聊賴地看著小火爐滾著的補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