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躺在床上安睡的夏姨娘突然大喊了一聲，玲姨娘恰好從門外走進來，我倆一起湊近床邊，燕兒端了凳子過來，玲姨娘拽了拽我的袖子，朝窗子的位置撇了撇頭，心下了然，隻是看到燕兒扶起夏姨娘，替她擦著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珠。
夏姨娘蒼白著臉推開了燕兒的帕子，定睛看到是我之後，掙紮著下地跪在我的腳下，死命拽著我的裙擺，喉嚨裏發出沙啞的聲音，“小姐，小姐，她們，她們來了！”
“誰來了？青天大白日的，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的？到底是誰來了？”我低喝道，隻覺得她失了自己的身份，忙示意燕兒扶起她的主子，但卻無濟於事，夏姨娘使勁抓著我的衣服不鬆手。
那對清澈的眸子此時已經深深陷入了眼窩之中，眼下有濃重的青黑色，可見是長久沒有休息好的緣故，“眉姨娘，是她來了，一身白衣，脖子上還纏著那三尺白綾，一圈一圈纏著，就那樣用突出的眼睛看著我，舌頭吊得老長，但還是會說話，她向我索命來了，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隻有你能趕走她。”
不耐煩地掙開她骨瘦如柴的手，“胡鬧！滿嘴胡話，眉姨娘安葬已經好久，怎麼好端端的會來找你？你就是偶爾做噩夢，自己嚇自己罷了，不要再這樣故弄玄虛！”
“別人不知道，小姐還不知道嗎？當初讓錦秋寫紙條的主意是我告訴您的，她怪我出了壞主意害死了她，還怪我說那些混賬話來嚇大小姐，怪我苛待大小姐，她都走了這麼多年，怎麼知道這些事的？是不是她一直在我這屋裏，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到時間了，就來找我算賬了，一定是！”
她越說越可怖，整個人在地上磕起頭來，似乎要將額頭磕出血來，燕兒扶住她，不讓她再發瘋，“明夏，你是病糊塗了，不要鬧了，好好吃藥，你會好起來的。”心下不忍，拉了她起來，這才感覺到往日豐腴不少的她連日來瘦了不少，拉著的時候，就像一堆芥草那麼輕飄飄的。
夏姨娘卻並沒有因此受到安慰，隻是驚恐地四處張望，神秘兮兮地湊近我，“還有四小姐，她也來了，穿著她出嫁時的那身紅妝，流出的是紅色的眼淚，她是不是嫌我私自扣留了那封信，小姐明察啊，剛開始的時候，我隻是想著她之前幾次加害於您，所以不想拿她的事來煩您，我的本意是好的，誰想她自己撐不住，自殺了，怎麼也跑來怨我呢？怨不得怨不得我啊。”
她驚叫著退了數十步，將柱子上的符紙撕下來貼在額頭上，好像才得到了保佑。
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可是不管你的出發點是什麼，最終你不僅用這封信害死了知祺，還用它來誣陷我，你已然變成了壞心眼的人，又怨得了誰呢？”穩穩地扶住搖搖欲墜的她，“更何況，這世上本就沒有鬼，是你自己內心有鬼，侯爺已經給你請了最好的大夫，開了最好的藥方，你為何還要這樣瘋瘋癲癲？隻要你遵照醫囑服藥，再靜心安養著，不出幾日就可以好起來，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誰也救不了你。”
“是啊，夏妹妹，盡管你做了那麼多錯事，但鬼神之說想來耳朵聽得到眼睛看不到，你又何必拿她來嚇你呢？還是自己的身子要緊。”坐在一邊的玲姨娘更是不忍心，走上前，細聲細氣地安慰著她。
無奈夏姨娘根本就聽不進去的勸告，“小姐，為什麼你還是不相信我？她們真的來了，有時候一紅一白出現在我的夢裏，有時候一前一後飄在這屋子裏，無時無刻不向我逼近，好幾次差點要了我的命，不信你問燕兒，她就在外間打地鋪，肯定也看到過，燕兒印堂發黑，肯定也是看到過，燕兒你說啊！”
燕兒被逼得踉蹌著倒退了幾步，眼裏含了畏懼的淚，“姨娘，奴婢並未曾看到過您嘴裏說的那些髒東西，您一定是病糊塗了，夫人都不計前嫌來看您了，您不要害怕了，安心養病，很快就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