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那樣溫柔美好,一度曾是皇阿瑪最寵愛的全貴妃,皇兄的額娘同樣貴為梅貴妃,兩個人家世相當,在後宮的地位相當,因而入宮以來一直情同姐妹,但皇阿瑪總是偏向我們母子一些,有段時間,朝政不是特別忙,總是日日來督促我讀書,我要是能背誦如流,他就帶我們去禦花園賞景。那時候多好。”
因為小時候有那麼多的愛包圍著,所以現在笑起來才會那麼溫暖吧。
“可惜,隻是一夜之間,額娘驟然失寵,被皇阿瑪一怒之下褫奪封號,打入冷宮,最終以宮女的卑微身份鬱鬱而終,皇阿瑪也不願再見我一麵,將我打發去了行宮,隻許我在行宮裏讀書、練武,自己獨自長大。”
“還記得那天,宮裏突然來了人,告知我皇阿瑪生命垂危,宣我緊急入宮,快馬加鞭往回趕,行至半路就聽到皇阿瑪龍馭賓天的噩耗。”
似乎往年的那份痛苦還繚繞在心頭,朱宣微微閉了眼,“喪期結束之後,皇兄登上了皇位成為新皇,而我被立為宣王,在京城別府居住,那時候才知道,宣王府是皇阿瑪和額娘早年親自為我挑選位置,精心建造的,就是為了讓我能生在皇家,遠離權力中心,安安穩穩地過完這富貴的一生。”
輕輕地搭了一句,“可是我總覺得先皇還是最愛貴妃的吧,無論什麼緣由,到了最後終究是有些近鄉情怯了。”
他點頭,“額娘天性純良,入宮多年,從不願與其他妃嬪度長絜大,隻是因為她有著皇阿瑪長久不衰的寵愛,可是那一年她突然被近身的大宮女指證下藥毒害了新進宮的更衣,且看似證據確鑿,連太後也容她不下,數次請皇阿瑪下決斷,皇阿瑪無奈,隻好將她遷入冷宮。”
“誰曾想平日裏額娘總是溫柔似水,割破手指寫了一封血書,要求與皇阿瑪恩斷義絕,後又一把大火燒了冷宮,活活將自己燒死在裏麵,皇阿瑪龍顏大怒,最終下旨以最末等宮女的身份下葬。”
盛寵多年,到頭來才發現皇恩終究如過眼雲煙,自然會心碎到極致,甚至一點生還的餘地都不留給自己。“貴妃一定是絕望而走的,隻是對自己所唯一能倚靠的人太失望了,在冷宮裏苟活著如行屍走肉,也是痛苦。”
先皇也並不是不愛,隻是對自己最愛的女人太過失望,卻不想自己是被加注在愛人身上的過高期望蒙蔽了智慧的雙眼,隻看到了所謂的證據,就連我曾經的貼身丫鬟夏姨娘都可以不惜一切設計陷害我,更何況是在風雲詭譎的後宮?全貴妃自然是含恨而走,好歹也不用終日沉浸在悲痛之中,得以解脫。
再整日去憶起兒女情長的往事,隻會夢啼妝淚紅闌幹。
而先皇,我不敢妄斷,隻是下旨將昔日最寵愛的妃子以宮女身份下葬,可能是失望到極致,伊人已去,傷心不已因而才出此下策吧,殊不知,有時候恨也是一種愛。
“後宮從不會為了某位宮嬪的香消玉殞而長久沉寂,旋即恢複了平日裏的暖歌軟舞,前朝卻發生巨變,額娘的母家,全姓大官一夜之間如大廈崩塌,再不複往日風光,我又被匆匆送往行宮,皇阿瑪駕崩再度回京,已經成了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宣王爺,整日遊蕩於京城,倒也樂得自在。”
“原來你竟有這麼多心事藏在心底,平日裏卻總喜歡以曠達的胸懷示人,隻是我想說的是惟有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要認真活下去,你能釋然到如此地步,已經難能可貴。”
朱宣伸出手擁住我,“這就是我,已然不是什麼皇家貴子,注定碌碌無為地過完這一生,皇兄多疑,我也不願往他跟前湊,做這閑雲野鶴也很不錯,你會嫌我前途幾乎昏暗嗎?”
明知道他在開玩笑,他深知我不是那種一味追求大富大貴的人,因而還是堅定地搖頭,“我已是孤身一人,又有什麼資格嫌棄王爺?處於權貴顯達中間的人總是惶惶不可終日,平平淡淡方能細水長流,隻有像你這樣,才能真正享受人生,再說你對我這麼好,我為什麼還要有其他的奢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