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根在書中清晰地界定了他的“教育生理學療法”。在書中,他不再提及早期采用的“弱智教育”這個名詞,以免顯得該方法是智障兒童專用的,而是談智障兒童正在接受的生理學療法。如果我們聯想到教育學一直是以心理學為基礎的事實,而且馮特提出了“生理心理學”,這些概念的巧合讓我們警醒,引導我們質疑生理學療法與生理心理學之間有何關聯。
當我還是精神病診所的醫助時,曾饒有興趣地讀過這本書的法語譯本。
但是,20年後在紐約出版的英文譯本,雖然伯恩威爾(Bourneville)在探討特殊教育時引用了這本書,我卻在任何一家圖書館裏也沒能找到這本書。
伯恩威爾告訴我,他知道巴黎有這本書的,但令我無比驚訝的是,在巴黎也找不到它的蹤跡,可能它從未傳到過歐洲。無論如何,我想在倫敦找到一本複印本。然而,無論是在公立圖書館,還是在私立圖書館,我都沒能找到這本書。為了求得這本書,我逐個拜訪了許多英裔醫生,包括有名的智障兒童治療師和特殊學校的主管,結果依然如舊。這讓我意識到,塞根的體係並未得到世人的理解。雖然塞根的觀點不斷被各種缺陷教育機構發行的出版物引用,但這些書中所描述的教育原理,卻與塞根采用的教育原理有著天壤之別。
各地用於智障兒童教育的方法,幾乎都是跟普通兒童大同小異的,德國尤其如此。一位德國朋友為了幫助我的研究去過德國的教育機構。發現那裏雖然有特殊教育器材,卻都存放在學校的教學博物館裏,極少使用。
德國教育者堅持的原則是,采用正常兒童的教育方法來教育智障兒童也是不錯的。但不得不承認,德國采用的方法要比意大利的客觀得多。
我在法國比塞特爾待了一段時間,見到那裏的老師雖然擁有塞根著作的法語譯本,但塞根的教學法遠不如他的訓導儀器應用得廣泛——這裏的教學是純機械化的,每個教師都按照書裏的字麵要求來操作。然而,我發現,不論走到哪裏,倫敦還是巴黎,雖然塞根反複強調他的方法對於教育智障兒童是切實可行的,但實踐證明,對新建議和新經驗的渴盼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失敗的原因很容易理解。人人都相信,從長期來看,智障兒童,即弱勢者應當與正常兒童用一樣的方法去教育。他們沒有意識到一種新的教育方法已經出現,更不用說意識到它能提高智障兒童的智力水平了。他們更沒意識到這樣一個事實:能夠提高智障兒童能力的方法,也能夠提升正常兒童的能力。
在此後的兩年裏,我在一直在羅馬進行智障兒童教育實驗。我遵循著塞根著作的指導,同時也發現伊塔的那些成效非凡的實驗經驗十分寶貴。
除此之外,在以上兩位前輩的指引下,我還製造了各種工具——我從未在任何機構見到過如此齊全的工具。實踐證明,如果沒有人引導,這些工具是無法吸引智障兒童的,但是,在那些懂得如何運用工具的人手中,它們就變成了卓越的輔助工具。
我現在理解了教師為什麼會變得沮喪,也明白了他們為何要放棄塞根的教育方法。他們被偏見害苦了,以為自己必須“設身處地”地置身於受教育者的處境,這讓他們變得冷漠、麻木。他們接收了這樣的事實:學生才智愚鈍。正因為如此,他們沒能取得成功。即使是教育正常兒童的教育者也認為,嬰幼兒教育者必須把自己放到與嬰幼兒同樣的水平,參加他們的遊戲,常常說兒語。結果,他們的教育也是失敗的。
作為教師,我們要做的,不是把自己變成兒童,而是懂得如何喚醒那些沉睡在兒童心中的“人”。憑直覺,我感受到了這點,並且深信:能夠喚醒兒童並鼓勵他們使用工具自我教育的,不是這些工具,而是我的聲音。引導我工作的,是對他們不幸的深切同情,以及被這些不幸的孩子喚起的愛心。
關於這一點,塞根以前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了解了他耐心嚐試的過程,我明白了他教育智障兒童的首要方法便是心靈。在《智力缺陷及其生理學療法》(法語版)一書的最後,作者對自己的工作進行了總結。他悲哀地寫道:
如果教師沒有準備好,他創建的一切都將失傳或失效。他對培訓智障兒童教師有著十分獨到的見解——教師應具有“吸引人的藝術”。他希望這些老師麵容整潔、聲音悅耳,一舉一動都令人感到賞心悅目。他說,教師們應當像一流的演員那樣,在上台前就應準備好修飾自己的聲音和舉止。因為他們的任務是喚醒那些脆弱、疲憊的心靈,引導他們前行,給他們注入生命的偉大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