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這些教師已經達到了科學家的境界:能夠守著顯微鏡觀察原生動物的自發活動。對一位科學家來說,這些微小生物互相避開的方式、選擇食物的方法中都蘊含著朦朧的智慧。接著,他用電擊幹擾它們寧靜的生活,再留意有些群體聚集在了正電極周圍,而另一些則在負電極四周集合。再將它們暴露在一束強光下,發現一些小家夥朝著光亮奔去,而另一些則逃離光源。他通過這些方式來研究它們的不同反應,試圖探究令這些生物感受到吸引或排斥的刺激,跟它們之間相互避開或尋找食物的屬性是否相同。
換言之,這位科學家想了解這類運動是由某種意識指揮的,還是源於自然本能,而不是跟磁鐵和鐵似的物理吸引或排斥。我們也可以想象:假如這個科學家突然發現已經是午後兩點了,隨後意識到自己待在辦公室裏而不是家裏,反倒覺得高興不已。因為如果在家的話,早就有人叫他吃午飯了,那會打斷他那有趣的觀察過程。
假使教師已經脫離了自我的特殊訓練,達到了這樣的境界:他們能感受到自己對觀察自然現象有著同樣的興趣,隻是程度比科學家稍弱一些。
即便如此,他們的準備仍不充分。
工作的獨特性,注定了教師要觀察的不是簡單的昆蟲或細菌,而是人。
而且他們要觀察的,不是那些跟他們清晨醒來觀察的昆蟲一樣忙忙碌碌的大忙人,而是那些智慧生命正在蘇醒中的小人兒。
渴望成為教師的人,必須對人性感興趣,因為教師與學生這對觀察者與觀察對象之間的聯係比動物學家、植物學家跟大自然之間的聯係更加緊密。既然這是一種更親密的結合,也就必然更加令人愉快。
一個科學家如果不做出一定的犧牲,是不會熱愛他所研究的昆蟲或者化學反應的。這種犧牲對任何一個對觀察對象沒有感情的觀察者來說,都是一種痛苦,一種生活的扭曲,一種殉道。
但是人與人之間的愛更加簡單、令人愉悅。它並不是任何天才的特權,而是普通人無須費力就會的。當教師習得了“科學精神”之後,應當告慰自己很快就會在觀察中體驗到這種快樂了。
要了解精神準備,我們一定得試著走進耶穌最早的門徒的頭腦中去。
他們聽耶穌講到一個神的王國,它比他們在地球上見到的任何王國都要偉大得多。於是他們好奇地問道:“主啊,誰才是天堂裏最偉大的人呢?”耶穌憐愛地撫摸著一個小孩子的頭——那個小家夥正虔誠而又好奇地凝望著他呢——回答道:“不論誰,能夠擁有孩童般純真的心靈,他就是天堂裏最偉大的人。”
現在讓我們想象一下其中的一位聽眾的樣子吧:他滿懷熱忱與崇拜,把耶穌的話深深地烙在心裏。他帶著崇敬與愛戴、對上帝的好奇,以及達到這種崇高精神境界的向往,用心去觀察這個小孩子的一舉一動。他也許學會了自我完善的適合途徑,並能清楚地把它帶入裝滿幼兒的教室中去。
但即便這樣的人,也還不是我們想要的新教育者。
然而,如果努力在一顆充滿科學家精神的心中注滿基督信徒般虔誠的愛,教師就會獲得完美的心靈。
事實上,教師將從孩子身上學會自我完善的途徑與方式,即從孩子那裏學會怎樣做更好的教師。
讓我們想象一個善於觀察、精於實驗的植物學家或動物學家的形象:
為了研究黴菌,他進行了野外考察。回到實驗室後,就立即借助顯微鏡和實驗設備對黴菌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假設接下來,由於研究成果突出,這位學者被指派為某大學的科學會主席,任務是對膜翅目昆蟲進行原創性的研究。如果他到任時,見到麵前放著的是一個帶透明鏡片的匣子,底部用大頭針別著張著翅膀的漂亮的蝴蝶標本,他將作何感想?他會說,這隻是小孩子的把戲,不是科學研究的素材。確實,盒子裏的這些標本更像是小男孩在公園裏玩的遊戲——用網捉住蝴蝶,再用針別上。用這樣的素材,實驗科學家將一無所獲。
如果我們把一位具備科學家素養的教師安置在當今的某所學校,也會出現類似的情形。因為兒童個性的自發表現受到壓抑。他們如同死屍般呆板無趣,被拴在自己的座位上——挨著課桌,就跟別在大頭針上的蝴蝶似的。
他們伸著“翅膀”,學習枯燥的知識,就跟那伸著翅膀的蝴蝶標本一樣無聊。
因此,僅僅培訓好教師是不夠的,學校也必須做好相應的“準備”。
學校給予兒童活動自由已勢在必行。想要孕育科學的教育形式,這是非做不可的重要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