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人(1 / 3)

秋焰煬自寓所出來,也不驚動人,悄悄尋僻靜處出了城,徑奔清涼寺。趕到清涼寺時天已大亮,倒將夫人唬了一跳,道:“怎這般匆忙?”秋焰煬連忙站定,恭恭敬敬拜見了母親,方抬手抹汗,喘著氣笑道:“爹爹可在?”夫人道:“你去見他罷。”秋焰煬答應一聲“是”,跑了進去。

此時秋公正與劉冠章說話,秋焰煬闖進門來將兩人也都嚇得一驚,劉冠章忙起身道:“南宮公子?”秋公卻道:“怎這副打扮?又冒冒失失!”一麵說著,一麵已聽見劉冠章言語,笑道:“這是我的次女,自幼頑皮慣了的。”劉冠章應了聲“是”,卻也不便再說。

秋焰煬百忙中向父親拜了一拜,又回了劉冠章一禮,道:“實在是來得匆忙,姐姐不在麼?”

秋公道:“你要的那些,你姐姐都替你寫明白了。”劉冠章已取出一封書信遞來,秋焰煬接過,一麵拆開,一麵向劉冠章道:“劉公子,令叔之事,幸不辱命。”

劉冠章且驚且喜,忙問:“已有方向?”

秋焰煬道:“我且問你,令叔掌法如何?”

劉冠章道:“先叔是‘推山掌’嫡派傳人,不是小生誇口,這身功夫當世也是對手不多了。”

秋焰煬道:“這便是了。想是令叔與李老儒交手,兩敗俱傷。算來也是為著那個禍患了。你倒也不必再尋李老儒晦氣,昨夜他也被人殺了,我也是因驗傷時驗出他後腰那一掌,才來問你。如今江東縣是個死地,你倒是快快的趕上去,護送母女返鄉才是。”

劉冠章聞言悵然若失,怔了半日方歎道:“若論李老儒,先叔倒也提起,說他看似酸腐,卻是會家,他也曾與先叔說起那個禍患,不想果然是他……罷了,事已至此,我也無可奈何了。姑娘,此恩不敢言謝,容劉某他日再報。告辭了。”又是深深一躬。

秋焰煬側身不受,道:“不敢。還請節哀。”一麵送了出去。

轉身回來,秋焰煬先取信看了,向秋公笑道:“原來如此。隻是女兒並非為著這個,女兒要向爹爹打聽個人,況且江東縣上事,女兒須請爹爹示下。”便將近幾日江東縣之事,毫無隱瞞,一一的說了,又道,“爹爹可知商雲此人?”

秋公沉吟片刻,道:“容我細想。你這會兒來了,想是還餓著?先去吃點心。”秋焰煬應一聲“是”,退了出去,自去尋她姐姐要吃的。

夫人端了茶進來,秋公笑道:“夫人都聽見了罷?可有頭緒?照我想來,隻怕又是夫人手下一員大將也未可知。”

夫人笑道:“我都聽見了。商家這個孩子也是當年我親自選來補缺的,他是雲四公子,皇上竟然動用他,看來老姬重蹈覆轍了。”

秋公道:“照此說來,這是安城舊事了。”

夫人道:“可不是?那年險些將三兒折了,這回四兒又受了傷,還不知怎樣。這五羽一翎輾轉數十年至今,已隻剩下我一個舊人,如今眼前五個都是孩子,叫我也不忍。”說罷,長長歎了口氣。

秋公也歎道:“既是暗人,便說不得這個忍與不忍,夫人若不放心,我叫兩個孩子暗中助他罷。”

夫人一笑不答,卻道:“所幸那個千手神龍竟在此地落網了,老爺也可了卻一樁心事。”

正說著,秋焰煬抱著一盤糕又跑過來,秋公忍不住笑道:“這丫頭越大越不成體統,也有這樣吃的。”夫人笑道:“那還不是老爺把她慣壞了,怨誰呢。叫她吃罷,吃完了還要趕到江東去。”說著話起身出去。

對父母的嗔怪,秋焰煬佯裝不知,笑道:“此次生擒千手神龍,爹爹可有賞賜?”

秋公笑道:“待你將他平安押送進京再討賞不遲。”又向女兒招了招手。秋焰煬忙上前,秋公悄聲道:“子逸,是雲四公子。隻是叫他獨自對付姬補思並他手下那如狼似虎的四個,也就難為他。況且老姬位高權重,朝野皆有爪牙,倘事有不諧,你可暗中相助。”

秋焰煬道:“哎!果真如此,那便凶險得很了。那一掌隻怕夠他消受呢。”

秋公道:“果然傷重?”

秋焰煬道:“依爹爹想呢?掌化扇,扇化掌,清風流雲原出一脈,如今隻看小鋒也知道了,況且那老頭子還多著幾十年的功夫呢。等我去問姐姐,若是身邊帶得有藥,我討一丸來便是了。”

秋公道:“諸事小心,去罷。”秋焰煬應著,先去換過衣裳出來,隻見青衣翠袖,足登小靴,打扮得伶伶俐俐,腰間係著五色絲絛,懸著雙劍,又去尋她姐姐討了藥,牽了蕭雨客留下的那匹馬兒,往江東縣趕來。

這一路急馳,頭晌便到了城門外,秋焰煬這回多了個心眼兒,恐再要趕夜路,便將馬兒寄放在門外不遠處一個農家,自己往城門來。才走近招財店,隻見學堂那邊已打起白幡,便知是李老儒,自己放眼望望,又見劉家當鋪大門敞開,裏邊已搬空,商家布莊也未開門,街上的攤子也稀疏許多,想是被接連兩起命案嚇倒,往來的人也少了,就連招財老酒的生意都慘淡了,整個店堂也不過有三五個客人坐著,秋焰煬心中一動,舉步走了進去。

孟浩然也在招財店內坐著,仍是那一桌,卻落得形單影隻,杯中物便隻剩了苦澀。雖說師恩重如山,到底侯門深似海,此刻身擔重任,隻怕師仇難報,心中想著,眼底又酸起來。

這番回來,也是受了姬公公密囑,雖吩咐得輕描淡寫,其實局勢凶險。幾番囑咐老師莫露功夫,千萬小心,不意那日老師到底和劉大刀動了手,著了傷。到頭來方知劉大刀死得著實冤枉,而老師那一掌受得也就冤得很了——“倘不是先生受傷在先,賊人未必得手。隻是他老人家臨去時點下的那一指究竟要寫什麼呢?孫?孟?楊?花?到底不象……朱?容?兩個丫頭能成什麼氣候……商?……商?!”想到“商”字,孟浩然心中突然一跳,暗道:“那個賬房一早咳到這時,便算他是受了風寒,一時三刻也沒這樣大的症候,除非是受傷!難道是他?”想著,一股熱氣竄上心頭,道:“事已至此,生死由天!我拚著性命不要,偏來試他一試!”見老板娘繃著一張俏臉,一絲兒笑影也無,便搭訕著向跑堂兒笑道:“這天兒倒冷起來了。”孟小幺瞅了他一眼,應道:“可是呢。”孟浩然又道:“你這位管賬先生想是受了寒罷,隻是咳個不住,也該找個大夫瞧瞧。”一麵說著,兩眼往櫃上溜了一溜。

商雲早已聽見,見孟小幺臉色已難看了,忙走過來笑道:“承公子爺問,這是舊疾,年年如此,瞧不瞧的也沒什麼要緊,天暖了自然好了。”

孟浩然微微一笑,道:“舊疾,更該治了。在下略通岐黃之術,讓在下看看先生脈息罷。”說著話,探手來擒商雲手腕,容寧兒臉一沉,手便向袖內縮回,忽聽那邊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這菜裏缺油少鹽,酒又摻水,也敢要五兩銀子,你開黑店麼?!叫掌櫃的過來!”說著話,嘩啦一下將兩盤菜掃在地下,大約出手重了,另一盤直飛到孟浩然這一桌來,湯水淋漓,連桌也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