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奇。”我抑製住想要問的衝動。
“你父親莫名其妙地給你改了名兒,依你的脾性怎會不好奇?”男子苦笑道。
“我父親?你認識我父親?”我一下來了精神。
“算認識。”
“哦。那你給我說說。”
“你知道聶夷中的《田家》嗎?”
“父耕原上田,子鋤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我脫口而出。
“你記得很熟?”
“不清楚。”驚異自己的記憶力,我記得是七歲那年聽父親講的。
“跟這首詩有關。”
“你說清楚。”
“抱歉。未秀,我隻能說這麼多。”
“你在耍我吧??”再跟他說下去,我自己都會變成瘋子。我諷刺地搖搖頭,繼而假寐起來。
“沒有!我不會騙你的。”
“可我真的不認識你。”我閉眼回答。
“你當然不認識我。我認識你就好。”頭一回聽到這種悖論!我“嗯哼”一聲,不再答話。
“哇!是月亮!!”、“月亮是橙色的!稀奇!!”、“It’sobeatuiful!”……嘈雜的聲音傳入耳朵,我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看向周圍人一臉的驚奇樣,不禁也探究地望向窗外。
“抓住我要!”我欲湊近玻璃窗,男子忽地扯住我胳膊,將我按在他懷裏,腿上的雜誌‘啪’地掉在了地上。這一舉動,嚇得我頓時失了魂!
“你瘋了啊!!”我使勁掙紮,未果,又開始咬,男子的胳膊出了血卻怎樣都不鬆開,“你放開我!”
“你要看日月同向嗎?我給你描述。”男子全神貫注,神情悲愴。我是受到感染了嗎?竟由他說下去,忘記了掙脫。
“一個太陽,一個月亮。月亮是血紅色,太陽是血紅色!同朝正南方。”
“先生描述得真奇怪!”一年輕女子插話道,“我來給這位小姐講講。瞧瞧你男朋友把你愛得喲!”我欲辯解,隻見那年輕女子道來了下文:
“這景美得太淒涼!淡淡的紅透著琥珀色,像窖藏多年的血。月亮攜手太陽麵向南方,在眺望什麼?無雲,藍色天幕下,凸現的暗紅色竟詭異得嚇人!……”
“你幾年級的?”我打斷道。
“小姐怎麼知道我是學生?”我未答話,隻笑了笑。
“可以放開我了吧?”我隱忍著怒氣。
“不!”男子答得堅決。
“你!……”仿佛是宇宙大爆炸,天際間,無數道耀眼的光迸射開來,我下意識地捂住臉,又是什麼刺激了我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傾瀉而下。
“未秀未秀!”男子像是感覺到了我的變化,支起我的身體,著急詢問道。
“我…我這是怎麼了?我為什麼要哭啊!我怎麼會如此難過…”我兀自擦著眼淚,聲音斷斷續續。是丟了什麼東西?我丟了什麼,我忘了什麼啊……
“未秀!”男子望著我胡亂抹淚的樣子低吼一聲,誰又看得見他的淚流滿麵?
“我…啊!”哪來的熱氣刺得我全身痛癢!我叫喊著撓著脖子和裸露在外的皮膚,“燙…….”已無暇顧及男子臉上複雜的表情,我隻覺得此刻如身在烈火中。
“難道不能改變嗎?!我帶不走你帶不走你嗎!!!未秀,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你可知我的失望我的難過有多重嗎?這一回算是誰放開誰的手?你還是要離開我,你逃脫不了你的使命嗎?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啊!!”男子顫抖著手,漸漸鬆開我,“是我錯了?!我不該與天鬥?!!哈…哈哈…”
我竭力睜開眼,忍著痛將男子癲狂的笑聲和乘務員標準的八齒笑記在腦子裏,又一陣抽搐襲上胸口,我張開手,熱氣劃過指尖,耳邊傳來男子溫柔的自我介紹,我緩緩閉上眼,落下兩行淚,竟無緣由地彎嘴一笑,彼時燦若星辰。
“夏,老爺請你回去。”乘務員秋旼恭敬道。
“我說你怎麼那麼麵熟!”夏冷笑道,端起未秀先前用過的飲料一仰而盡。
“小姐的使命是無法更改的。夏這樣做,隻會惹怒老爺。”秋旼靠在未秀消失的座椅上,提醒道,“在老爺那偷聽的吧?真以為輪回時若有人阻止便可逃過?老爺略施小計就讓夏原形畢露,太不好玩了。”
“你懂什麼是愛?!哪怕隻有一絲希望我也會去試!”夏說得鏗鏘有力。
“你隻會添麻煩。”秋旼悠閑道,“回不回這個世界是小姐的事。”
“你是老爺派來監視未秀的?”
“誒?這多難聽。不如說是幫助小姐再續前緣的!可我都還沒發揮用處…”秋旼好不遺憾!
“你敢!”夏怒言。他敢不承認又丟失了心愛的人?
“下了飛機,夏與我一同回去見老爺吧。”秋旼起身拍拍夏的肩膀,轉向乘務員專用室。
“憑空少了一個人你該怎麼向機長交代?”夏叫住秋旼,又補上一句,“你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
“我手腕僅如此?你笨啊!誰都喜歡看戲。”秋旼微笑著走開了。
“你!!”夏氣得牙癢癢,隨後又沉下麵色,移向未秀的座椅,撿起未秀看過的雜誌放在自己腿上,將臉部藏進頸窩裏。不料到頭來還是自己先放的手……無聲的淚流詮釋的不過是傻人的傻堅持,保留的卻是聰明人的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