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你乘坐中國東方航空公司航班MU588紐約前往上海。預計空中飛行時間是14小時55分……為了……激光唱機和電音頻接收機等電子設備。飛機很快就要起飛了,現在有客艙乘務員……Welcome.Goodaftern-oon,LadiesandGentlemen……”廣播傳來乘務員的提醒,男子看了看手表,離日月同向還有兩刻鍾,不禁皺起眉頭,望了望昏昏欲睡的女子,男子輕輕替她摘下耳機,係好安全帶,將關機的小影碟機放入提包,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女子紅潤的臉,不安分的翻身,嚇得男子猛縮回了手,隨後男子竟捂住眼睛,小聲哭了起來。
“小姐?未小姐?”
“有什麼事嗎?別叫醒她。”男子揉眼沙啞道。
“先生,這是未小姐的飲料。”乘務員端著托盤微笑道。
“給我吧。”
“這…”乘務員顯得很為難。
“你放心,我是她…哥哥。”男子解釋道。
“喔,抱歉。”乘務員把Tio交到男子手中,又道,“先生很愛未小姐?”
“什麼?你這是什麼話?!”男子聞言,詫異地看向乘務員。
“先生莫見怪,是女人的直覺而已。先生,請你係好安全帶。謝謝。”乘務員說完便走開了。男子未再對此番問話作深入探究,放好Tio,專心地盯著睡著的女子。再過兩刻,再過兩刻我就帶你走!一定要逃過此劫,一定要,一定要!
“是夢嗎?”我看著自己終於舍得穿上父親命人親手縫製的旗袍,欣喜得落淚。“是夢吧……”我踏著黑鑽高跟鞋來到觀景台。昏黃的光打在發梢上,頭上的牡丹花鮮豔欲滴。我尋來高腳杯,斟上Montrachet,一仰而盡。“唯有白葡萄酒一解方愁!”我仰望星空歎道。
“怎有這愁緒?!”
我轉過身望向迎麵走來的男子,笑出來聲,“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這衣服喜歡嗎?可是比對著你的草圖找禦師一針一線縫製的!”男子搖著水墨折扇問道,心情大好地斟了滿滿一杯Mouton,“製酒的技術到有長進!”
“都是些贗品!”我與他對飲,共幹五六瓶。
“你不去看看他嗎?”男子麵色微紅,望著趴在桌子上的人問道。
“為什麼要去?你知道如今我誰也不愛。”我捂住臉,答道,“你回去吧。別再來了。”
“你在想誰呢?”
“那些為我死了的人。”我憤怒地扯掉頭上帶血的牡丹花。
“我以為你喜歡這花。不想如此討厭。”男子撚起花滓,歎道。
“回吧回吧….”我醉醺醺地將他推搡至門外,“別來了別來了!”
“還真是倔!他會來看你的。”聽到這話,我‘砰’地關上門,罵罵咧咧地轉到客廳,借著酒勁兒,砸了杯子砸桌子,摔了椅子摔花瓶!“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嘶吼著,拉扯著衣服,踉蹌到了觀景台,又是瓢潑大雨!我站定腳,眼下是百米深的湖,荷花塞滿了整個世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啊…”我嚶嚶哭道,抬腳坐在欄杆上,口裏是白葡萄酒的味道,那個世界沒有大片大片的荷花,有車、有飛機,那個世界全是歡聲笑語,沒有殺戮,沒有仇恨和死亡,“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大笑著,如癡傻之人。我乖巧地閉上眼睛,五子說“若是瞧見怕的東西,閉眼就好。”我怕死啊!是否閉眼就好?閉上眼睛就能回到那個世界了吧……我享受地張開手,任雨糟蹋我的身子,這洶湧的淚可以洗淨一切汙濁的東西!那麼,讓滿湖的荷花熏香我,讓百米深的水給我重生。跳下去,我囑咐自己。就這樣沒入百荷叢中,身體與水合二為一,似有聽到來自岸上的呼喚,是男聲還是女聲……
“未秀,未秀!”
我被迫醒來,幽怨地盯著眼前驟然放大的臉。“你幹什麼!!”我摸摸耳朵,怒道。
“你知道日月同向嗎?”男子厚著臉皮問。
“不知道!”我憋出幾個字。師傅常說“顧客是上帝。但顧客有時候是人,服務員也是人,對於冒火的事,忍不了就掄拳頭。”
“等會兒會有的。”
我未在回應,揉了揉太陽穴,努力憶起剛才的夢,竟連一個片段都捕捉不到!是有什麼預示嗎?是個奇怪的夢。我甩甩腦袋,撿起先前的那本雜誌放在腿上,翻開一頁——“Toliveisnotjusttobealive,buttobealiveistolive.”我默念道。想起曾迷戀羅曼·羅蘭的時光,我不禁莞爾一笑,算是十年美國生活中的幸福記錄。食指指腹反複磨砂著雜誌上的這句話,我輕攏了下前日剪的斜劉海短發,背靠著座椅,眼神放了空。“人為了生而活。生是什麼?生是生活?若死即是生,嗬…哪來的超脫世界!”我冷哼一聲,順手端來Tio,灌下幾口。
“未秀。”我下意識“嗯”了一聲轉過頭,那男子竟楚楚可憐地看著我。
“你到底是誰啊?”我問道。心下壓製住暴脾氣,反正得來大把空閑時間,不如與這瘋子聊聊?
“夏。”
“我還上呢!”我接道。
“你不好奇你的名字嗎?”男子試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