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渡江(1 / 2)

“船家!吾主言龍脈大江是東南流向,黎國可是個繁盛的地界兒,何必逆著水,去晉州呢?”清朗的聲音從亡庥背後傳來。船夫再次停住了竹篙,看向大船,又回過頭來看看麵目猙獰的亡庥。隻顧著看船,看銀子,還沒仔細瞧瞧這雇主的相貌。一道黑色但帶著幾許猩紅的傷疤由左額角至右側下巴處。初看,著實嚇人。船夫離亡庥站得遠些,低頭緊盯著流水。亡庥又掏出二兩銀子,這下,總共就是四兩銀子了。平常的船夫往來一趟才不過半兩銀子,這船夫,算是賺了。船夫直勾勾地盯著亡庥手中的四兩銀子,咽了口唾沫,卻還沒有行船的意思。亡庥也盯著他的眼睛,左右搖了搖銀子。船夫終於狠下心,對大船那方向喊道:“謝汝主好意,吾已有雇客,安能罷約失信?”說完,向亡庥討好地笑笑。亡庥也放下心來,丟了一兩銀子給他。

“船家!吾主言……”話還沒說完,亡庥已經怒了,順手就向聲音來源處丟了塊銀子。估摸著重量,應是一兩的。船夫呆呆地看著亡庥,又有些惋惜地朝遠處搜尋著那一兩銀子。

“無事,船家你且快行,銀子不會少了你的。”亡庥走到船中,放下遮布。亡庥一直在遮布邊小心翼翼地撩起一角,洞悉著外麵的情況,未曾注意裏邊。直到一陣茶水聲送入亡庥的耳中。亡庥身體一震,回過頭。身後之人也正看著她。兩人之間隔了白色紗布,看不清麵貌,卻可看出是一身青色的布衣的男子,不過二十上下,較長的袖管被卷至肘處。亡庥掀起遮布,對船夫道:“船家,你將我載至下一個渡口便可。”正在劃船的船夫有些為難地看過來,剛想開口,亡庥又補充了一句:“銀子不少你的。”船夫憨憨地笑了笑,點了點頭,繼續專心的劃船。

怎就沒發現身後還有人?亡庥在心中不止一遍地不斷問自己。

“此番逆流而上,下一渡口是全州。”男子放下茶杯,笑著說,“姑娘一看見在下就想著下船,思吾可是哪兒惹著姑娘了?”思吾?寧家二子,寧思吾?亡庥強壓下心中的懷疑和一許許的震驚,向寧思吾身邊移了移,試探道:“怎會怎會,吾本就是要在全州下的,公子可是也要去全州?去全州作甚,商販?亦或者,探親?”這是亡庥第一次說這麼多話,有些不自然地從寧思吾身上移開了目光,看向桌上一隻精致的酒杯。

寧思吾開了口,卻因船外的尖叫聲堵住了。

“啊!啊!黑船黑船!”亡庥起身朝外走去。此時,船已經離了岸邊有些距離了,船仍在漂浮著,船夫卻不見了。亡庥觀察了四周,看上去一切安然無異,但隱隱的,皆是殺氣。亡庥抓緊了衣襟,下意識地吊起真氣欲使輕功,卻不料胸中悶痛,漸漸暈眩。她穩住身子,回首盯著那布簾思索了一陣,遂忍痛,踩著水飛向岸邊。

腳尖剛觸及地麵,亡庥體內的真氣消失,毫無預兆地朝地麵摔去。隨著亡庥的落地,周邊草叢中立馬湧出了著黑色勁裝的囚城士卒。其中一人領先走在最前麵,披著黑色大氅,俊秀堅毅的臉龐,渾身散發出的氣息貴比皇族。嘴角帶著慣有的嘲弄——淺。亡庥雙臂支在地上,撐著身子不明不暗地看向淺,後又將目光移向了淺身後之人。不久,他還在勸亡庥回宮。亡庥先前以為他是寧思存或者父皇的人,沒想到竟是囚城裏的囚卒。那人原本低著頭,好似感受到了亡庥的目光,也緩緩抬起頭來,正視亡庥。對,就是這般,可以不顧侍衛與公主的身份,囚卒與……姑且算是前門主的身份吧,能夠與之正視,不做卑躬屈膝之狀。淺走到亡庥的身前蹲下,手附上亡庥的額際,眉上,最後順著那一道鞭痕劃至唇角。他的手似是在大氅內捂得熱了,不像以前,他的手總是冷冷的,冷得亡庥不敢隨意握起。

“晉州的兩個副門主要反了。”淺輕描淡寫地說道,手還在亡庥的臉上遊移,不肯離去。亡庥一把拂開了他的手,坐起身,看著慢慢遠去的船,輕歎一口氣:“順著這龍脈大江,不過兩日,便可到晉州……”

“吾皇召你回宮,聽是有婚事。”淺說著,看向身後的人。那人愣了一陣,難得的低頭躬了身子。淺側頭不理。他停頓了半刻,朝著亡庥又深深一揖。亡庥“嗯”了聲,輕得很。

“你可會應?”

“吾不應之,有那太子漣在,此事便無需再議。”這話顯得有些疏離,直白地回絕了淺。

“你可會應?”淺第二次問亡庥,語氣已不是詢問。他的手又撫上亡庥的發。

亡庥伸手遮在眼上,抬頭看了看天色。日已到了正中的位置。放下手,她起身拍拍衣裳,委婉道:“吾先去晉州吧。”淺先說晉州之事,再說宮中之事,明顯是在告訴亡庥事情的主次之分。淺跟著她起身,站在亡庥身後道:“甚好。五十人,跟著你走罷。”

亡庥歪著頭,挑眉看他,輕吐出兩字:“身、份?”

淺笑了,回答:“夏氏亡庥……新任副主……亡國公主……吾之親友。”他說得很慢很慢,在回味、在評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