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裏靜靜的，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我和林羽望著琰兮，靜靜地聽著。
“但我最後還是回來了。”琰兮遙遙望著那透不過日光的濃密黑森林，幹枯的枝丫伸向天際，“當我回來時，看到殤蕩身上被刺客的刀劃過的血痕。那一刻我為自己感到羞愧，因為我竟想以他人的性命來換自己的追求和所謂的大義。看著殤蕩脖子上架著的刀，我才真正明白，前者是自私，後者在真實的生命麵前顯得那樣虛偽和空洞。
殤蕩看我回來卻似乎有些驚訝，我沒有在他眼中看到應有的憤怒，反倒感覺那目光不像以前那樣冰冷了。殤蕩隻對我說了一句話，既然這一次回來了，以後我就不會允許你再跑掉。
那一刻我才明白，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救了他不求報答是灑脫，卻不知原來這個冷漠又危險的家夥，其實比我還將世事看得通透。
我將書稿交給了刺客，刺客放了殤蕩便逃走了。”
“那橫跨兩朝的一段曆史就這樣丟了？”我有些遺憾地問道。
“丟了，卻又沒丟。”琰兮的話聽得我們極為糊塗，他又接著說道，“我沒想到，殤蕩對這段曆史清楚得很，甚至知道很多我父親生前一直未得求解的謎底。”
“那你後悔當初放棄自己對書稿的堅守嗎？”林羽問道。
“不後悔。”琰兮回答得很平靜，卻不假思索，“那以後殤蕩教我修煉靈力，他待在府中的兩年，我的靈力從基境到了入微。是他讓我不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連自己父親都保護不了的一介書生。你們可知道，為什麼殤蕩之前不肯信我，那一次我拋下他跑掉又回來了，他卻開始從心底把我當朋友了？”
琰兮看著我們疑惑的目光，緩緩說道：“因為他小小年紀便已看了太多人生冷暖，早已將利益下的背棄當成家常便飯。而我肯拋下自己視為畢生追求的書稿回去，反倒讓他驚訝。早已懶得再為背叛氣憤，卻禁不住被一次真心打動。因此那時起，他便視我為友，如果我再拋下他跑掉，他一定會憤怒。無關緊要的人的背叛，不會傷到他。隻有付出過信任和真心，才會有憤怒。
也正是那一次的選擇，讓我看清了什麼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有時，一些世俗的禮教和大義，不過是執念罷了，反倒不如真摯的情誼來得真實。我想，著史也是一樣，唯有看明白了世事，才能寫得通透吧。
之後我們度過了最親密無間和無拘無束的兩年。然而兩年的時光很短，終有平靜被打破的一天。
一個滿身血跡的人找到殤蕩，交給了他一把鑰匙後便死了。殤蕩跟我說，那把鑰匙是死去的父母留給他的唯一遺產——一筆巨大的財富。我那時才知道，原來這個當時幾乎餓死凍死街頭的男孩，竟這般富有。
他的父母不是一般人，留下的財產自然也數量驚人。殤蕩就是用這筆財產，後來買下了京城的歌舞坊和雲家的漕運碼頭。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是我和他相逢京城之後，並且遇到雲姑娘你以後的事。而當年，殤蕩要離開我府上去的地方，就是南疆。”
“他為什麼要去南疆？”我問道。
“他說他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未報的仇。因此他要去南疆學習巫術。”琰兮道，“他這一去就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