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劍一念】第二章又是一年餘春盡(2 / 2)

牧童也笑了笑,也指了指天,沒有答曰。

兩指之上,烏雲暗湧,皓月千裏。

羊丘轉身走了幾步,草鞋下枝丫清脆而響,冷風呼呼,站在崖頭上,錯失一步萬丈深淵,看著羌城街道脈絡,久久不語,忽而自言小聲呢喃道:“我會找到的。”

劍閣的庭院裏,夏落秋抿下最後一口茶水,左手拔劍出鞘,花木掩映之下,劍光寒麵,樹枝搖曳。

他是劍閣執事閣主,執劍用左手,是個左撇子。

劍尖在寒風中發出劍意,虎嘯龍吟之威一觸即發,仿佛要將這風破開。

棋局上,黑影的手指在石桌上敲出似有似無的音律。

“你變強了。”

夏落秋沒有答話,望向無佛山的崖頭,落在眼鏡裏,隻有搖搖欲墜的一點黑。

十年前,那日來到羌城的中年男子,他當年遠遠瞥上一眼的麵紗,心頭便無比壓抑,無疑是境界的壓製。

三年前,悟得天道,一舉破鏡,他是陳國夏大家族的人,是天驕之子,他的劍,普天之下,敢接下的不足十人。

他知道山頂的那人很強,他...想試試到底有多強。

夏落秋橫揮一劍,劍意溢出,空氣仿佛別切割開來,發出金屬獨有的質感,隨即急速轉腕豎向一切,又是一道劍意緊隨其後,十字相斬。

劍一指天。

隨意而又強極的劍意,破風而行。

橫劈,豎斬,十字切割。

他看著揮出去的劍意,頗有些得意,一股與生俱來的驕傲,或許是對悟道天賦的滿意,也或是出生於大家族的自豪。

秋來夏落,劍出人亡。

這天下之人,又有幾人有資格值得他拔劍出鞘。

夏落秋不覺察意地看著,也為崖頭的那位感到驕傲。

崖頭樹下,羊丘的影子被明亮的月光拉長,越來越長,像極了一把劍,一把不肯出鞘,有些倔強的劍。

劍意到了,僅是一道冷光。

嘶的一聲輕響。

側身的空氣放佛要被撕裂,猛襲而來,崖頭的人依舊未動,也沒有擺出任何花裏胡哨的姿態。

不接,不動,不避,三不動,天道之大忌。

夏落秋對這一劍很是自信,冷風破氣,仍有九成威力。

這一劍,不動者,必死無疑。

劍歸鞘,棋落下。

一顆白棋落下,落在黑子與白子緊緊相鄰的空白叉點,一朵花落了,落在棋局上,棋局上的空白落子點已寥寥無幾,大局已定,白子似乎是贏了。

黑影不知在想什麼,還是在等什麼,靜靜地看著他。

是的,是變強了。

山峰上的那人沒有避開,像是折翼的飛鳥向懸崖墜落,一個黑點在他眼睛的視野裏直線下降,落得幾棵樹一陣晃動,直至平靜。

夏落秋拿起桌上的落花,靜靜地端詳,他知道一劍殺不死這強大的男子,微微眯起的眼睛裏盡是迷惑不解,不知為何他...不避開?

黑子落了。

黑影手執的黑子落了。

夏落唇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滿懷不甘地輕歎:“我輸了...”

他抬起頭,微澀的神情漸漸斂沒,看那崖,看那天,看那嘩嘩響起的樹葉,眼眸裏又忽然多了一分明亮。

“我懂了。”

羌城的花都落了。

長安城下了一場雨,一場落花雨,落花飄落滿地長安的街道,落在腳下,落在泥濘,落在水道上,不知漂流何處的方向。

一片花瓣落在皇宮裏,落在掌教大人的油紙傘上。他輕輕將花瓣平在手上,看著白色的杏花上刻的蠅頭小字,久久盯著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歎了一聲。

“咄咄怪事。”

掌教抬頭看著昏暗的天色,輕風微拂,又是一年餘春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