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亦筠大喇喇的目光擾得對麵心中不淨,他想起第一次見麵時她也是用這樣的目光,將他渾身看透。
是的,透。她的目光幹淨酣暢,如同一場清涼的露水,能將人身心淋得通透。
言澍略顯浮躁地放下雜誌,目光落在對麵的女人臉上。
女人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長相,柔眼細眉,小鼻子小嘴,笑起來嘴角兩個若隱若現的梨渦俏皮可愛,像盛著兩小勺壞主意。她發現他看向自己,眼裏竟浮出些得意,語氣大大方方:“言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言澍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對了,今早的事情實在抱歉……”時亦筠想著,既然有機會麵對麵,便趁機道個歉賠個禮。於是她繼續道:“今天我請言先生喝杯咖啡好了,權當賠個不是。言先生喜歡喝什麼?拿鐵?卡布奇諾?摩卡?”
言澍遲疑了會兒,才擠出一個“不”字的前音時亦筠便站起身,“摩卡嗎?言先生稍等片刻哈。”片刻後時亦筠便端著一杯摩卡放到言澍麵前。她重新坐到言澍對麵,雙手端平架在下巴上,微斜的臉上帶著明顯討好的笑。
言澍第一次有了如坐針氈的感覺,眉間不適地打起褶皺。
“時小姐不必請我喝咖啡。”他過了好久才開口。
“言先生……是不喜歡喝嗎?”時亦筠收起了笑容,目光失落地移到那杯咖啡上,“那——”
“也不是。”
兩人皆愣了一下。
言澍突然起身,垂眸淡漠開口:“我還有事先走了。”語氣裏透出一絲狼狽的倉促。
時亦筠趕緊站起來,拉住他的手臂企圖挽留:“別呀……”
哐當一聲。
無意識的動作帶偏,使一大杯淺褐色液狀物體輕巧地避過時亦筠,全部招呼在言澍身上。
大廳裏瞬間抽氣聲此起,服務員們機械地一齊將頭轉向時亦筠。客人們也聞著巨大的聲響將目光投過來,眼神中意味不明,頗似僥幸和看戲的心情。
“言先生!”時亦筠歉疚地往前走了一步。
言澍伸出手製止她:“站住!”
在場所有人這麼多天都沒有見過此刻言澍多彩表情中的任意一種,尷尬,懊惱,厭惡,恐慌,避之不及。
“時小姐,我原諒你了,別再靠近我,謝謝。”言澍迅速後退三步,扭頭就走,腳步裏已是赤裸裸的匆亂狼狽。
時亦筠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對櫃台草草說了句抱歉便追上去。
她快步大跨趕上言澍,又不敢堵他,亦步亦趨地跟著:“言先生。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這樣吧,我替你將衣服清洗幹淨——或者送到幹洗店,如果沒有辦法還原到原來的模樣,我就賠你新的……”
言澍大步快邁,時亦筠腳下焦急。
男人嘭地一聲摔上門。
時亦筠驚得後跳一步,被牢牢關在門外。
她先是壯著膽子拍了一會兒門,漸漸見沒人搭理,便氣餒停下,在門前焦急徘徊著,心裏亂糟糟的。這接二連三的糟心事,不僅煩了她自己,更重要是打擾了別人的清淨,這是最讓她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