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3)

屋內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將目光齊刷刷的聚在她身上,豎直了耳朵。

“你們有錢嗎?有多少?”

三姐夫望了望妻子,妻子又望了望丈夫,很久很久,杜莧才語若蚊聲地說,“不多隻有五千塊錢。”

“對,問題就出在這裏。”杜鵑說,“如果超生三胎,按縣裏規定的標準和你家裏的情況是要罰三五萬的,你的房子大概值一萬元,加上五千,還有三萬的缺口。你們怎麼樣生活呢。生了後誰來給罰款,你們拿什麼吃喝,外甥用什麼上學讀書?那怎麼辦呢?我看不如這樣來著,在農村如果頭胎是女孩子的話允許生二孩,你們已經有三個女兒,不如扔掉一個,送得越遠越好,不讓人知道就行,反正女孩沒有用嘛。

這一句話將三姐夫說得火冒三丈,他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又坐下,坐下來又站起來,他要罵娘,但是當著丈爺丈娘,還有鄉長的麵,這個話無論如何是罵不出來的,他來回的踱來踱去,大家和目光就隨著他的身影來回地踱著步,最後,他隻說了一句,

“莧,我們還是回家吧,我想通了,生男生女都一樣!”

“拿老米酒來。”杜鵑對媽媽喊道,“三姐夫還沒有吃晚飯吧。”

實際上,酒菜上來的時候,杜鵑隻是向三姐夫敬了一杯老米酒,又同父親喝了一杯就起身告辭了,她得趕回鄉裏,剛才上來時,有三個村的村幹部已經找到鄉政府了,他們是來辭職的,這對於一鄉之長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這起碼說明了兩個問題:不是基層組織太軟弱渙散,村幹部的戰鬥力不強;就是財貿清收時畏首畏尾,怕得罪人。

前天她到縣裏開會時到維生素E家裏去坐了坐,她對縣裏的領導排了號,維生素E就是縣裏的五把手,她本來沒有到領導家坐的習慣,就是她當上鄉長也是通過公開選拔竟爭上崗的,她一直是認為除了組織上的培養就是她個人的努力,所以她對於走夜路的事從來都是心怯且不屑一顧,好在那天維生素E說有點私事要找她,一個上級求自己辦點事也是得正常的事,她想也沒有想就答應下來了,晚飯是城建局作的東,飯後城建局想請他們跳舞,被維生素E拒絕了,城建局人走後,維生素E說,到我家裏坐坐,她說,就這兒說吧,你托咐的事還有半個不字。維生素E說,在這兒說話不方便,便讓司機走了,出來打了一個的士,不一會就到了維生素E豪華的住宅。

這是一幢別墅式的小洋樓,杜鵑坐在氣派的沙發上有些驚訝,但又是在意料之中,維生素E笑嘻嘻地遞給她一瓶健力寶後,肥大的身軀就放在她的身邊,維生素E盯著她說,你知道誰在縣裏最關心著你?她回答說,那還用說嗎?女人的嗅覺靈敏。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維生素E又低頭盯著她的胸間因緊身的運動衫而顯得有些誇張的**說,“聽說你男人成了植物人?”

她沉默著體會著男人這兩個字的涵義,她想對她的丈夫的稱呼應該用愛人兩個字文明禮貌些,起碼在縣城男女見麵之後直呼其男人或其女人,這與地攤上菜販子上又有什麼區別呢。

維生素E大概沒有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看到她沉默就以為沉默就是承認,便伸出了手說,“其實你很漂亮,難怪有美女鄉長之稱。”

她順手捋下他的手站起來說,“有開水沒有,我想泡杯茶喝。”

“女人到外地去旅遊走了一個多星期,家裏沒人住,我也就沒有燒。”維生素E知趣地說,“我來燒,將熱水器的水換就是,快得很。”他邊起身換水邊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你們的書記黃櫨快學完了。你,你知道他想去哪裏。”他又狠狠地盯著她說。

“他當書記同我配合得很好,我們合作非常愉快。”她警惕起來了,因為這是一次政治或是組織上的談話了,她不能不謹小慎微。

“那就好,那就好,”維生素E話鋒一轉說,“我有個侄子在財政所,拜托你了。”

說到這裏,維生素E不再做聲了,一副接待不速之客的樣子,顯然是下了逐客令。回鄉的路上她琢磨了一兩個小時,她猜測黃書記一定要調離龜峰山鄉了,那麼是誰來當書記呢?她當然是非常理想的人選,是不是有人聞風後想趁機作浪,想擠走她呢?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這心不可無啊!

回到鄉政府院子後已經是十點多了,盧書記和崔書記見她回來了,就像見到大救星似的奔了過來。盧薈說,崔風使補充,他們說,有三個村因為上交找到鄉來了,是他們做了好多的工作有兩個村的村幹部思想通了就回家了,隻有杏花村的書記還在這兒呆著,一定要見你。

他要見我,想怎麼樣?杜鵑說,你們辛苦了,你們快休息,明天通知全體國家幹部都下到村裏去一個也不許留。別外,讓杏花村的書記來見我。

他們倆答應了一聲是,就走出了辦公室。

杏花村書記羅摩笑嘻嘻地進來,根本上是以一種幸災樂禍的姿態坐在他們鄉長的對麵位子上,戲皮笑臉喊了一聲,杜鄉長回來啦。

杜鵑盯著這個四十五歲左右的男人,滿臉絡緦胡子,說話粗聲粗氣的,她覺得不好對付,心理象馬在抓繞一樣,她知道,麵前這位村支書羅摩當了三十年的村支書,從十五歲幹起,經曆了許多大風大浪,經曆過十多屆書記和鄉長,人稱老鄉長,他說要辭職的事,必定是事態已經壞得不可收拾了。

杜鵑用眼盯著羅書記,從抽屜裏拿出一包紅搭山的香煙,沒有開封就扔到他麵前說,“羅書記這麼晚了還惦記著我,該不是泡妞泡到鄉長頭上來了吧?”

羅支書拆開煙抽了一支點燃低下頭抽了一大口,然後抬起頭說,“我要辭職。”

他是說要辭職不是說想辭職。

“你要辭職!你憑什麼辭職?”杜鵑盯著他平靜地說,“你本身就是一個不稱職的村書記,還辭什麼職?

“我是一個稱職的書記,”羅摩爭辯著說,“我當了三十年村幹部,除了二年副職一年村主任外,我當了二十七年書記,咋

不稱職呢?”

“我問你真的稱職?”

“肯定是。”

“哪,我問你你們的婦聯主任搞到手沒有?”

羅書記噎住了,迷惑地望他的鄉長,他早就知道他們的鄉長有點野,但也不至於野到這個地步。

“是的吧,連一個婦聯主任都沒有搞到手,你還配稱得是一個稱職的書記?”他的鄉長盯著他尷尬且驚慌失措的臉說,“回去繼續努力,什麼時候將婦聯主任搞到手,什麼時候再來辭職!”

羅摩一下子給說昏了,怔怔地不知所措坐在哪裏,隻聽鄉長喊道,“小柰將羅書記送回家。”

又吩咐說,“我房裏的兩老米酒,也一並帶上,給書記壯壯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