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哪也難怪,將你家吃空了。”小柰開玩笑的說,“那我們是第六批客人了。”

“要是說糧食呀,就是你們幾個到我家住上一年也吃不完。”

“關鍵是沒有菜。”他老婆走出來給大家倒開水時接過話茬說。

杜鵑在野窪水庫呆了四天四夜,一直到險情警報解除後才下了山,剛一走進鄉政府大院,三三兩兩站在院子裏的人都開懷大笑起來,有人還指指點點。

杜鵑有些莫名其妙地望著大家,再看看自己忽然明白了,原來他們是在笑自己穿一身既不合時宜又不合身的衣服,看起來不像是一個鄉長,而像一個馬戲團的小醜。她呆在指揮部裏沒有衣服替換,就穿村婦聯主任的,可是女主任是個胖子,這對於瘦弱的她來說,衣服穿在身上就有些誇張地寬大、蓬菘起來,走起來一浪一浪的,她顧不了那麼多。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淋漓盡致地洗個澡痛痛快快的睡上美美的一覺,她對辦公室的人說,無論是誰找就說我不在。

好渴睡還沒有睡上兩個小時,快到吃飯的時候,柏子塔鎮一名副鎮長帶著九龍山村的幾個村幹部來到了鄉裏,他們說,隻能找鄉長,別的人就不要找了,辦公室主任杜長生問了情況,也沒有辦法,隻好說,杜鄉長已經有四天四夜沒有合眼,你們就在鄉裏玩一玩,等她休息一下,我就去喊醒好。

其實,杜鵑並沒有睡,她一躺下來就接到了三姐杜莧從城裏打來的電話,三姐在電話裏說,“我們鎮裏村裏的人今天要來找你,就是為了我的事,我告訴你,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的事我自己作主,就是生他一個,我也要生一個兒子才罷休!”然後哐的一聲壓了電話。杜鵑有些麻木起來,她怎麼也想不通已經有三個女兒的三姐為什麼還要生,生那麼多靠什麼來養活?就憑那幾個賣菜的錢拉扯大外甥女已經是不簡單了,已經是氣盡力微的她還要生?!

其實,情況比杜鵑想象的還要嚴重,杜長生隻得硬著頭皮敲開的鄉長的門,一臉的無奈又無辜地說,“實在是沒有辦法才叫醒你的。”

“是柏子塔鎮的客人吧?”杜鵑已經坐好了,邊梳著頭邊說,“我馬上下來了。”

“他們說你三姐跑了,可能是回了娘家。”

“是嗎?”她拿著梳子的手停滯在空中。她在心裏罵了一句,這個該死的三姐哪兒不跑偏偏跑到娘家來。

杜鵑並沒有正式與他們談三姐的事,因為她覺得心理沒有多大的把握,姊妹幾個中數老三最野,膽量過人,小時候連大姐都讓她三分,姊妹中要是有人受到不了不公平待遇或是受了欺壓,她必定要打抱不平,她出嫁的前一年,村長的兒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這對於其它的女孩子來說應該是一種光榮的事,受村長兒子追求的姑娘一定是眾人羨慕的對象,可她不是這樣認為,她說,你敢欺負我,反過身就是一巴掌,就說,你摸我的屁股,我打你的臉,咱們兩清,扯平了,她的婚姻也是有戲劇性,那一年,大概是快要過年了,一個菜販子到鄉下來收購白花菜、幹豇豆、水竹筍等幹菜時,收到了她家,菜販子說,山妹子,你反正呆在家裏沒有事做,就幫我帶帶路。三姐說,我不會。菜販子說,那就一路上幫我打打狗。三姐說,也不會。菜販子說,那就幫我做]生意吧。三姐說,多少錢一天?菜販子說,就二十吧,要是給多了,你會說我心懷鬼胎。三姐就這樣跟菜販子一道走村串戶收幹菜,到了臘月二十九的那一天,她將錢甩在桌子

上,對父親說,我要跟那菜販子走了!就是這樣的一個三姐,她這個當鄉長的妹妹恐怕說不過她。這不,電話早就打過來了。

杜鵑吩咐食堂按常規標準多加了兩道菜,在辦公室裏她沒有與來的客人談正事,雖然那位副鎮長和九龍山村的書記很想說,但是他都繞過去,到了吃飯的時候,老米酒過三行,杜鵑說,你們先回去,明天,我將三姐送給你們就行,都是在行政界混的人,廢話就不用多說了。

晚飯後,杜鵑去鎮小學校欒華哪兒看了看兒子,就叫司機小柰

將車開到地榆村娘家。

三姐果然在稻場上乘涼呢,見了杜鵑的第一句話就說,“我知道你會來”。

“你既然曉得我要來,你跑到這裏來幹啥?”

“我的事不用你管。”

姊妹兩個在稻場上吵了起來,聞聲而來的老兩口,顫顫瑟瑟,不知道說什麼好,左看看,右瞧瞧的母親用低低幹燥的口音說,“要吵也得到屋裏來,讓人聽了好笑的,還沒大沒小的,以為是三歲的小兒哇。”有幾個圍觀的親戚就都借口走開了,說明天還有事呢或者說三姑子四姑子明天到我家來。然後悄悄地走開了,仿佛給她們倆開辟一個戰場,留下一點空間,以便吵嘴打架。

其實不然,杜鵑早就占了上風,她用智慧打開了三姐的話匣子,這一點就是她在做姑娘時對付三姐的法寶,而且屢試不敗。他們兩一進房還沒有坐定,杜鵑就劈頭蓋臉地說,三姐夫呢?他到哪裏去了?外甥呢?這第一問就讓三姐傷心得嚎啕大哭。

杜莧未曾開口先有情,她說,別提那個千刀剮的東西,他家不是人,那個老東西生了三個兒,老大老二都是雙職工,都是清一色的姑娘囝,是國家的人就不準再生,那老不死的就將這個任務交給我,說是一定要生一個兒子為他們家續香火,你那三姐夫就是中了毒也一定要我生,我以為我生活得好好的願意東躲西藏呀。

“那你的腦袋長在誰的身上?”

“長在那裏?長在男人身上!”三姐有些衝動怒吼起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我有什麼辦法。”

“可是政策能躲過去麼,天下到處都是一樣的。”

“是呀,四伢說的有道理,”父親坐在桌子邊一直抽悶煙,清煙從蓬菘的胡須中悠揚而起,在空中不停地旋轉打著圈,纏繞著頭頂上一個六十瓦的電燈炮,紅色彩燈光被罩在清灰色裏,屋子裏象是在早晨的大霧之中,他明顯傾向當鄉長的女兒說,“不然的話國家還要政策幹啥?再說,你媽生了你們這多,享受過誰的福了,生多了沒益處。”

正說著三姐夫從城裏趕來了,他一進門就改變了談話的內容,他邊擦汗水邊急切地問低著頭的妻子說,“你咋啦?”

“我乍啦?”杜莧抬起頭疑惑地望丈夫,“沒咋啦。”

“不是說病了?”

“她病了,”杜鵑接過話茬說,“她不光是病了,還被你們鎮的人趕到我們娘家來挨了打受了罵,到現在才放出來還沒有吃飯呢,三姐夫,我給你講,電話是我叫辦公室裏麵的人以的我名義打的,不這樣人家不會來的,來了就好,天明你領我三姐回家,好好地聽鎮政府的話,然後好好的過日子,現在我想問一問,如果你們如實說了,我就讓你們,甚至於我還幫你們跑,幫你們躲,讓你們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