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第五章

夏天,龜峰山鄉的第一個雨季來臨了,這個地處長江中遊大別山深處的一小鄉有著獨特的地形,整個地勢呈盆地形四周是險峻的高山,五條河水分別從五座海拔在一千米以上的山巔奔騰而來,在鄉政府邊的龜峰河彙合然後歡欣鼓舞的奔流出龜峰山鄉的地盤。野人窪、懸鍾崖等六個小二型水庫是抗洪的重點,這些水庫都是六十年代修建的,由於資金問題而年久失修,也有的還存在白蟻危害,一到這個季節,縣防汛譏旱指揮部就一拔拔地來到這裏參加抗洪搶險督辦,一年又一年,一屆又一屆的都在有驚無險的日子裏渡過。

此刻杜鵑坐在辦公室裏,心情一天比一天地沉重起來,窗外的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風裹著雨不斷地拍打著天地間的一切,敲打著窗戶,象是敲打在杜鵑的心上,這邊是刷刷的雨,心裏是還有三分之一的村的財貿任務沒有完成,她將兒子接來住了一個星期,就讓辦公室的同誌們相互打招呼,她不是開會就是下鄉,隻能在晚上同兒子相聚在一起,而當她很晚才回到宿舍時,兒子總是在別人家裏睡著了,她隻得將睡得香甜的兒子抱回家來草草洗抹一下就放有床鋪上,自己又得批閱文件或準備明天開會的內容,她真的不敢想像一個幾萬人的小鄉長如此忙得沒有空閑,那國家領導該有多忙就有多忙。沒有別的辦法隻得將兒子送到鄉小學的一名女教師家,女教師欒華的丈夫出國了,兩年後才能回家,家中的環境很好,有一個女兒和兒子天賜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他們倆人玩得來,一到欒華家裏兩個小鬼就如膠似漆

糾纏在地起,杜鵑就是看中這一點,況且暑假裏欒老師答應為天賜教些啟蒙知識,杜鵑很放心,有誰不會在乎一個鄉長的兒子呢?

杜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電話鈴響了,是崔風使打來的,他說,野人窪水庫已經是十萬火急,大壩滲水,必須迅速組織六萬條麻袋、大量的沙石,還要準備四車五米以上的鬆樹,杜鵑按了電話癱瘓在座椅上,縣裏調拔的二十萬條麻袋昨天已經用完了,現在手頭上也隻有幾千條,樹木倒還好說,到哪兒去弄這麼多的麻袋呢,她敢緊拔通了縣防汛抗旱指揮部的電話,防辦的姚主說,手頭上也沒有那麼多,原先都分配到鄉鎮了。杜鵑正陷入深深的悲哀之中時,姚主任又來電話說,不過我答應從米酒鎮馬上調一批過來,此前,你們必須堅決守住。

米酒鎮離這兒有九十裏路,以最快的速度計算也得在天黑之前才能到達,杜鵑馬上安排了三百人分成兩班,一班人馬上山砍楠竹,越多越好;一班人馬砍樹鋸成樹茬。自己又在辦公室簽署了鄉政府第一號防洪搶險令後,組織二千人趕到野人窪水庫。

暴風驟風震憾著空中,山搖地動,水庫水麵濁浪滔滔,一股接一股的浪頭湧向大壩,大壩上人群如潮,扛沙包,抬竹子,馱樹,打茬……人們在進行一場生與死的較量。杜鵑站在山頂上向下望,溢洪道上的洪流爭先恐後地向處湧,濺起的水花水柱達數米高,就象奔騰的思緒,如果水庫一旦缺口,下遊的幾萬人的生命財產將受到嚴重的威脅,責任重於泰山啊!

盧薈走過來了,他的嗓子已經喊啞了,他對杜鄉長說,鄉長,局勢基本得到控製,現在關鍵是加固加高,如果雨一直不停的話就要請求縣防辦,準備炸溢洪道了。

杜鵑問了一些情況後說,現在的兩件事是必須要做:一是馬上請縣防辦的人要送物資來,你們幾個老水利火速拿出一個補救方案,確保不出問題;二是要注意人員安全,天黑以前必須加固大壩。生活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

盧薈答應了一聲,就到指揮部去了。

杜鵑就在搶險現場轉了幾圈。縣裏的搶險物資在天黑之前到達了,這讓在場的所有幹部群眾鬆了一大口氣,但是雨還是在不停的下著。一拔一拔的人上去,大壩一層一層地加固加高了,到了半夜,雨勢才漸漸地減弱了。杜鵑走進指揮部已經是零晨一點了,指揮部設在村小學校,因為洪災學校已經放假三天了,她在正中間的一間教室門前猶豫了一會就走了進去,徐長卿正在掛著吊針,點滴還有三分之一沒有打完,其餘的人東倒西歪著,有的伏在桌子上,有的躺在桌子上,更多的人則是睡在地板上,胡亂地用幾張大麻袋墊在下麵,鼾聲四起,有的臉角還留著微笑。

徐長卿從一個簡易的竹床上豎地起來,笑著說,杜鄉長來哇。

杜鵑忙示意他躺下來,說,你們真的辛苦了。接著他們交換了一些情況,又彼此沉默起來。

徐長卿說,鄉長還沒有吃飯吧,快,到秦名羊家去弄點吃的,我們剛到他家裏吃的。

杜鵑這裏才記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經他這一說,肚子裏開始咕咕地叫喚這不停,她在前麵走,司機小柰打著手電筒,後麵跟著管理區的一名主任,他們一行翻過了一座小山包就到了能仁寺村主任秦名羊家。

門是敞開的著的,秦名羊正在收拾碗筷,桌子上一片狼籍,他老婆正在旁邊的一個盆裏洗什麼,顯然剛才已經有一批人來過這兒了,杜鵑正想不打擾他家,忙收回腳步,可是這時,秦名羊發現了,放下手中的碗,怔怔地望了一會,他在昏暗的電燈下望著漆黑的外麵,眼睛一時不適應,看清是杜鄉長時,那高興勁就歪提了,將手在衣服上擦拭一下,失聲地喊道,杜鄉長,杜鄉長。就拉凳子,扯椅子,讓大家坐,一麵對老婆說,這是鄉裏的杜鄉長,然後一一地給介紹,這是小柰,這是主任。

泡茶,敬煙,一番忙碌之後,秦名羊的老婆就問一遍說,“吃過了嗎?”

小柰說,“杜鄉長還沒有吃晚飯呢。”

“是嗎?”秦名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說,“真的沒有吃飯?”

“隨便弄點什麼吃一下,反正天快亮了”。杜鵑說完看著他老婆正從後門裏悄悄的溜了出去,就對著她的背影喊道,“不用麻煩了。”

一會兒,她老婆左手捧著用衣兜裝的十來個雞蛋,右手提著約摸二斤重的豬肉,笑嘻嘻嘻走進來了,邊走邊說,“黑老三讓我下午去拿來,事多,一下子,忘記了。”

杜鵑覺得她是在說給他們一行人聽,這是打圓呼,她剛才分明是出去借東西了,這讓杜鵑覺得多少有些呐悶,正在猜測的時候,一個年輕人大咧咧地走了起來,一進門就喊道,“好好餓好餓。”然後看了看屋內的人,就徑直跑到廚房裏去了,隻聽裏麵嘀咕,“怎麼又在做飯呀,這已經是第六次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說,“你小聲一點,外麵是鄉長。”

杜鵑這才瞄了瞄盆裏的碗筷,抬起頭說,“秦主任辛苦你們了。”

“哪裏,哪裏,生活不好,要不是這場大雨呀,縣裏的那些稀客連接都接不到的。”

“哪些人來過?”

“先是盧書記帶水利局的一行,三點鍾左右辦公室的主任領著財政所的幾個,剛吃完,縣裏送麻袋的司機呢,剛才是管理區的,還有縣裏的幾個工程師。”秦名羊嘿嘿地笑著說,“真的沒有準備,怠慢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