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安靜下來了,兒子也已經睡著了,她知道此時的兒子隻要一排娃哈哈、一個電動衝鋒槍就能打發的,而麵對床上的丈夫她又是束手無策了,丈夫除了講話和能吃飯外思維還是很活躍,杜鵑給他買了電視機、收音機、又買了很多很多的書,原來天頭崗是不通電的,自從丈夫躺在家裏,她就對能仁寺提出了安裝係統電的事又感興趣了,在村幹部的要求下,在她的幫助下,終於安上了電燈,可是最近又聽說老是愛斷電,她想明天就到鄉裏問問供電站是怎麼一回事,她來到丈夫床前習慣性地撲在他懷裏,自從出事後,她嚐試過好幾次,想同他過一過性生活,可是都失敗了,他的性功能完全喪失了,為此每次回家來說對男人是一種威脅和壓抑,她知道他希望她回來又害怕她回來。
水牛說,我們還是算了吧,我一點也不後悔,也不會埋怨你的。
她說,不會的,無論怎麼樣,我要照顧好你這一輩子。
水牛說,這樣下去沒有一個好的結果,我不能拖累你了。
她說,你沒有拖累我,你是我工作的動力,兒子是我們的精神支柱。
水牛說,我們好說好算,不然的話,我會在這種折磨中死去的,你要是真的還愛我的話,你就幫幫我,饒了我吧,你是知道的,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倒不如死了的好。
…… ……
這樣的對話已經不隻一次了,總是在無言沉默中結束對話。
這一夜,杜鵑又是在失眠中渡過的,不知怎麼樣,她一回到家裏晚上就做夢,昨夜又做了一個夢,而且這個夢比從前任何一次都凶險,以至於在雞鳴時醒來後她再也沒有睡著,眼睛一直睜到天亮,當西邊的曙光從窗口探進頭來時,她就起床了,看看兒子丈夫都睡著了,她不忍心吵醒,再聽聽公婆房時一點動靜也沒有,就穿好衣服一個人來到後山上。
夏天的早晨下起了霧,隻能見十米以內的物體,其餘的都是白茫茫的,曙光是龜峰山射過來的,腳下濃霧翻滾,又能像是白雲在起伏;清新的空氣,清涼爽快的山風,讓杜鵑如癡如醉,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昨晚的夢又在耳邊回響:她夢見自己一絲不掛地走在一個桃花盛開的小徑上,後麵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花蛇的追趕著她,她無處可逃,情急之中隻得跳進小溪中,清亮見底的溪水中突然冒出一條巨蟒將她死死地纏住,她瘋狂地喊救命啊——救命啊——,可是沒有人理她,最讓她氣憤的是路邊的行人好像沒有看到她一樣,她隻好乖乖地等死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從上遊漂來一個男人,她一下子抓緊男人的手,死死的抱住了他,嚎啕大哭起來,就這樣哭醒了……
不知道這個夢是什麼預兆,山裏人都是相信夢,在夢中他們會找到寄托的,杜鵑是不相信夢的,長到這麼大了,她從來不信鬼神,也不相信夢想中的命運,她總覺得任何事都是事在人為,都得靠自己。然而一想到一切不幸都降臨在自己的頭上來,這是為什麼呢,是像人們說的是前世的報應麼?她有些不敢想了,也有些不寒而栗了——離婚麼?將男人養起來吧,可自己現在是一鄉之長,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是不道德不仁義的,是為世人所不齒的,況且水牛在自己的心目中目前還沒有人可以替代的;將家搬到鎮上去吧,兩個老公婆是不會答應的,因為他們不習慣這種生活,那麼就得請一個人來料理男人的飲食起居,還要帶兒子,自己一攤子的事更是傷腦筋,她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司機小柰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你怎麼來了?”杜鵑一見麵就問他,她馬上感覺到出了大事了。
“前天,大別山食品廠的職工到縣政府上訪,他們說是要工資,要飯吃,本來昨天管工業的崔書記企管辦主任都去了,但是昨晚他們打電話來說是處理不下來了,今天早上,縣政府辦打電話來說一定要你去。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想這不是大不了的事。”
“你懂個屁。”杜鵑不想同他計較,一個司機沒有那麼高的政治敏銳性,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趕緊將他們弄回來,一切好說,也是的,黃書記走了一個月家裏就出這樣的大的亂子,她真的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工作方法,這個崔風使和徐長卿真他媽的混蛋,一個小小的食品廠都照看不好,簡直是白癡,“走,咱們趕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