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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夏季的天象娃娃的臉,說變就變了,到處是水汪汪的一片,好長時間沒有回家看看,杜鵑決定處理完一天的事後讓小柰送自己回家一趟。

家就在能仁寺村,家裏有公婆、丈夫和一個三歲的獨生子,說是有家,其實不然,在別人的眼裏,杜鵑的家應該安在縣城,並且是漂亮的小洋樓,為什麼呢,道理很簡單,她是一鄉之長,大多數象她這樣級別的人都在縣城裏建了私房,相反如果沒有在城裏建房的那就是無能的表現,杜鵑不是這樣想,她割舍不下鄉村這份感情,這裏有她的令人懷念的童年、充滿汗水的青春和難忘的初戀。她和男人天水牛是自由戀愛的,那時她是地榆村婦聯主任,他則是能仁寺村的黨支部書記,是全縣村級十麵紅旗之一,那時的他極有可能轉為國家幹部,後來不知為什麼一年又一年地錯過了機會,最終也隻好永遠是一名村幹部了,當時的婚姻在全縣還一直傳為美談,因為他們倆的結合是當時在這裏蹲點的邱縣長介紹的,並且結婚儀式也是邱縣長親自參加了,縣長說,不是為了別的什麼,因為兌現自己的諾言,在說媒時縣長答應過要作為他倆的結婚主持人,邱縣長說一句當時在全縣廣為流傳的名言至今還在耳邊回響:一對新人,兩名村幹部,三生有幸福,共建四個現代化。其實她結婚時就是鄉裏的婦聯主任,她完全可以拋棄他,況且有兩個縣裏的頭麵人物的兒子托人說親,她心也曾經動搖過,權衡再三,她決定還是嫁給憨厚純樸的天水牛,婚後他們有一個兒子,就在這一年,對轉正為國家幹部無希望的天水牛辭掉了村幹部,買了一輛車跑起了運輸,用他的話說,老婆吃皇糧的,他自己仍然還是個村官,不僅心理上不平衡,就連別人也認為不相配,他不願意在這樣的眼光和問候中生活和工作。杜鵑想了想,也是的,在這個國度,世俗人的眼中應該是男人比女人強,如果說,一旦女人超過男人那就是大逆不道,那就是不公平,不適合自然規律,難怪武則天死了那麼多年,現在的男人還對她憤憤不平,還在為她的風流韻事而津津有味、津津樂道,甚至還添油加醋、千方百計地抵毀她而後快,並且一口咬定她是一個風騷不要臉、不講道義、毫無廉恥的墮落女人。就是在這種自尊心的支配下,他買了一輛大貨車開了起來,說起來可笑,他跑運輸的收入是她當鄉幹部的十倍,一年下來還了本錢,二年下來有存款,三年下來拆掉老屋,第一個在能仁寺村蓋了小洋樓,當時人們說他是沾了他老婆的光,不然就不會有這樣的好生意,更沒有如此豐厚的利潤,他感到委曲,她更委曲。現在的人啊,要做一點事呀,就是難免讓人說三道四,可他全不顧那麼多,他對這樣的人說,是沾了光怎麼樣?

天有不測風雲,在一次拖木料下山的途中,出了車禍,從此他永遠再也站不起來了。

天水牛就住在能仁寺村海拔最高的第十一組天頭崗,每次回家她總忘不了多買些東西帶回家,因為每每她回到家裏,客人就特別地多了起來,那些千裏眼、順風耳總是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接近她,回老家裏求辦事,自然就是一個絕好機會,俗話說的好嘛,做官莫走家鄉過,乳名亂喊沒有錯。

還沒有進家門,兒子天賜就跑到稻場上早早地等著了,一見了她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杜鵑心頭一熱,渾身洋溢著內疚的情緒,也差點流出了眼淚,看到兒子第一個感覺是該讓他上學了,再也不能耽擱了兒的前程了,自己當不當官倒是無所謂的事。

丈夫躺在床上,就這樣躺著已經有一年多了,一直是要人服伺,她也感到愧疚,因為她一點也沒有盡一個妻子的義務。

公婆照例是很高興的,無論用什麼方式來表達他們對兒媳的愛意都是可以理解的,杜鵑一點也不在乎,在一閃一閃的電燈下,婆婆對兒媳說,天賜大了該上學了咱老兩口雖舍不得他,但是看著細囝一天大似一天的,心裏就發慌,如今這社會更是要有知識,他不能和我們在一起了。這第一句話就同杜鵑想到了一起來,杜鵑覺得她是幸福的,必竟多了一個疼兒子的人,她忙點頭說,這學期就算了,暑假一過,我就帶在身邊讓他在鎮小學裏上學前班。一聽這話,婆婆反而來了幾滴眼淚,又改口說天水牛的事,她說,一切都好,能吃能睡,就是不能下地,說著說著就哭起來。公公插話說,你哭個什麼,還像個三歲的小孩似的,杜鵑能回來就不容易了,回來就聽你嚎喪呀。杜鵑心裏想婆婆這是在安慰自己,公公是不能明白的,忙說,不要緊,就讓她哭吧,她一個要在家裏服伺三個大男人也真的不容易啊。婆婆止住哭泣時,又象想起什麼似的說,杜鵑你把天賜帶走,水牛就交給我們吧,要是有合適的就再找一個吧,隻要他對你和天賜好,我們也就嗑頭謝恩了。杜鵑用生氣的口吻說,不要說這些傷心的事好不好?這回來看看一家人的,不是回來討論這事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都沉默不語,不是兒子天賜的一聲我餓了,才打斷了長久的沉默,大家又熱火朝天地忙著準備吃飯。

吃飯時,杜鵑又對公婆婆說,是不是再讓水牛到上海去治一治,聽說那裏治這種病很有效,公公聽了隻是歎息,婆婆說,不是你舍不得錢,也不是你們沒有工夫,你說這病已經治了兩年多了,一點起色也沒有,還是死了那份心吧,再說他是不會去的。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啊,雖然她能處理許多日常政務、帶領一班人將這個五萬多人的鄉鎮治理得井井有條,但是在麵對家務事時她卻束手無策。也是的,丈夫出事後,她真的是傾家蕩產了,為了給他冶病她借了十多萬元的債,就連結婚時買的戒指都賣了,上北京到大連,下武漢到廣州,就隻差沒有出國了,這一切就她一個女人挺身而出,大到借錢借物,小到一個門診掛號,治病期間連上街買早點都得是她的,因為她怕公公老人走掉了,要是丟到那一個都是不行的。操心了婆家再牽掛娘家,從工作到生活,無一不要她思前想後,絞盡腦汁,別人恭維她是一個能人,一個強人時,她雖然詳裝歡笑,可是心裏卻在流血,她不知道這是在讚美她還是在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