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節目進展的過程中,這對反差極大的父子卻也在不經意之間變得相似起來,而“玩”又在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也許讓父子倆真正產生了連結的是那場泥地裏的足球比賽。整場比賽,吳鎮宇都非常賣力,跑位積極,即使落後也不放棄。當比賽進展到最後,Feynman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踉踉蹌蹌但又堅定無比地進了一球,那個賣萌的小男孩似乎第一次有了“擔當”,讓人全然忘記了昨晚他還是那個哭哭啼啼想要住賓館的小孩子。這場爛泥地裏的足球賽如果硬要被扣上一頂大帽子,就是西方育兒界非常推崇的RoughhousingGame,對應的中文意思大致是“肢體衝撞類遊戲”,這類遊戲對於兒童尤其是男童的性格養成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不同於那些溫文爾雅的安靜遊戲,肢體衝撞類遊戲更能培養孩子的勇氣、果敢以及團隊精神,也能讓孩子在遊戲中體會到衝突並不可怕,在遵守規則的框架內發生衝突是安全的,而衝突與情誼也並不矛盾。以上這些品質,可以說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這類遊戲對男孩而言也是釋放雄性荷爾蒙中攻擊性部分的重要渠道,經常參加肢體衝撞類遊戲的男孩可以在需要安靜學習時更加專注。在東方傳統文化中,更多時候講求的是隱忍與禮數,更容易培養出儒雅範兒的男性。在養育男孩的過程中,引入一些肢體衝撞類的遊戲,並且鼓勵爸爸們以身作則參與到此類遊戲當中,這不僅會對父子關係大有裨益,更是有利於塑造更為完整的男性人格。
泥地足球賽後,吳鎮宇回到住處洗衣服,看似大大咧咧地把髒衣服往水裏一漂揉搓幾下就完事,但當節目組問他為何不用鄉親的洗衣機時,喃喃自語說怕是把別人好不容易攢錢買的洗衣機弄壞。這種不經意間的細膩與柔情在吳鎮宇身上經常可以被發現,雖然大部分時候,他是一個非常硬氣的男人,帶著Feynman第一次用簡陋的茅廁時說“過完這個生活你就是男人了”;對鬧脾氣的楊陽洋說“把眼淚收藏往肚子裏流”;對著鏡頭說“有時候我覺得做一點不喜歡的事是挺好的。”這些語句都讓人聯想到了迪斯尼動畫片《冰雪奇緣》中的一句對白:Concealit,don’tfeelit.(隱藏那些感覺,不要去感受它們。)有時候成年人會教育孩子去壓抑某些情感,或者通過某種方式促使孩子形成實際上的壓抑,我並不想在這裏評判這種教育方式的好壞,隻想說被壓抑的情感也許恰是這個成年人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節目組曾問吳鎮宇:“和Feynman一起旅行你會照顧他嗎?”吳鎮宇頭也不抬地說:“照顧?他來照顧我就行了。”而事實上,吳鎮宇不僅是那個最會做菜的爸爸,是會偷偷去買可樂讓孩子開心的爸爸,也是會在給兒子上藥時默默流淚的爸爸,之前那種看似不近人情的剖白仿佛就是為了保護自己內心這些最柔軟的部分。這些看似矛盾的人格特質在一句不經意的敘述中被解釋了,當被問起為何燒得一手好菜時,吳鎮宇說:“家裏每年的年夜飯都是我做的,弟弟妹妹是我養大。”那一刻,他的隱忍與柔情,漠然與細膩,似乎都變得合理起來。家中排行老大的孩子往往會天然承擔起更多責任並且給予更多關愛,他們更可能成為一個“付出者”,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很有可能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個,仿佛他們在為每個家人著想的同時,卻沒有家人在為他們考慮更多。在東方家庭文化中,老大的付出與犧牲在很多時候是被視為天經地義的,久而久之,這種孤獨感會常伴在老大們的人生當中。這種孤獨感是如此的厚重,以至於他們會發展出類似於否認或者隔離的防禦機製來避免自己沉溺在孤獨所帶來的痛苦感覺之中,吳鎮宇就是一個非常善用“隔離”的爸爸,並且他也會無意識中把這樣的防禦策略教給兒子。更不要忘記吳鎮宇是個演員,曾有人說,世上除了心理谘詢師之外,共情能力最強的職業人群可能就是演員,他們需要活到另一個人的身體裏才能真正理解與詮釋角色,而那樣的過程必然是會喚起自身許多內在感受的,因為知道這樣的過程會勾起自己內心的諸般痛苦,因此下了屏幕在生活中,很多演員都顯得與周圍人比較隔離,那可真不一定是在擺譜,我更寧願相信他們需要隔離自己來喘口氣。再一次的,筆者並不想評判這種心理策略的是非對錯,隻是希望通過這樣的分析讓讀者多一份覺察:當那些部分被看見,我們就可以有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