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並沒有人，甚至風也漸漸停歇了。
碼頭上靜悄悄的，江水在短暫的動蕩後，也恢複了它的平靜。
船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銀色的光輝照在亂石灘上，潮水已經漲起來了。我回到這裏的時候，原本是洞穴的位置已經被水淹沒了一些，洞口也看不見了。
如果不是我剛剛親眼見到了那個洞穴的話，我一定會以為自己做夢了，可事實就是這樣，洞穴在我眼前消失了。
周圍靜到了極點，一種輕微的恐慌感突然降臨到我腦中，或許這江水中，還有著別的什麼東西存在著？
剛剛那聲巨大的響動，到底是什麼聲音？
客廳裏的燈亮著，看來忍冬已經回來了。
忍冬是我的合租人，自稱是來這裏寫生的畫家。說是來寫生的，自從我搬進來，從來就沒見他拿起過畫筆，隻是每天出去閑逛，看上去比我還閑。
他長得相當完美，五官似乎是照著黃金比例打造出來的一般，身材高大，穿著入時，走在街上應該是非常引人注目的那一型。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待在偏僻的小島上好幾個月，每天什麼也不做，隻是曬曬太陽，連手機也沒有。在一般人看來，他已經完全可以被歸入怪人的範疇了。
嚴格說來，我之所以住在這裏，也是被正在島上閑逛的他撞到。聊了一會兒，他提議合租，雙方一拍即合，隨後我放棄了原本的住處，搬進了這處宅子裏。
看似很離譜，事實上我們相處得卻很不錯。自打第一眼見到他，我就知道我們是同一類人，相處起來會很輕鬆。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我推開門，那家夥坐在沙發上，正悠閑地喝著茶。天氣已經漸有寒意了，他卻隻穿了條短褲，旁邊的椅子上胡亂地丟著一堆衣服，濕答答地滴著水。
“回來了？要喝茶嗎？”看到我進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衝我打了個招呼。
“你這是……剛洗完澡？”
我接過茶杯，看著他濕漉漉的頭發，試探著問了一句。
問完之後我就覺得多餘了，應該沒有人會穿著衣服洗澡才對。
“你該不會去江裏遊泳了吧？”
果然，他微笑起來，算是默認。
“下次想自殺可以找我幫忙，給你的話，打八折好了。”
我拍拍他的肩，站起身來，打算回房間。
“想不想知道我今天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忍冬在後麵靜靜地說。
因為這句話，我停下了腳步。
我這個人沒有什麼長處，唯獨好奇心這東西比別人要旺盛得多。
我坐回原來的位置，用眼睛催促他。他卻一點兒也不著急，依舊是那種慢悠悠的語氣，開口說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這裏的渡口晚上不行船？”
“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晚上也沒什麼客人吧。”這的確是我以前猜測過的原因之一，當然，應該不止這一個原因才對。
“其實啊，以前晚上也是有渡船的，隻是很久以前，出了一件事。某天晚上，船行到江心時，突然起了巨浪，村裏有人從船上跌了下去，淹死了。那之後，又出過好幾次事，每次晚上船行到江心時，必起風浪，船上就一定會死一個人。有不信邪的人想要嚐試，結果淹死在江裏了。
村民們認為晚上行船是打擾了江裏的冤魂，從那之後，這渡口晚上就不開船了。”
“冤魂啊……你該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我問忍冬，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今天看到冤魂了。”
“哦？……”
“我晚上出去散步，在碼頭邊坐著，看見渡船時，突然想起了這個說法，就想試試夜間行船，於是把船開走了。剛離開岸邊沒多久，我就覺得江上突然起了大浪，船開始劇烈晃動，那感覺就像突然進了遊樂場的造浪池一樣。
你知道，我的駕船技術並不怎麼好，當然也免不了被浪頭打下去。”
“然後呢？”
“然後……我就看到它了。”
忍冬的眼睛閃閃發亮，顯而易見非常興奮。
相處了這段時間之後，我已經開始了解他了。每當他露出這種眼神時，必定是看到了什麼能引起他興趣的東西。
於是我隻是嗯了一聲，等待著他繼續往下說。
“我漸漸地往水裏沉，從水下往上看，月亮非常美，然而引起我注意的卻不是月亮，而是一個人。
那人浮在我的上方，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是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憂傷。”
“如果不是後來，我幾乎以為那隻是個幻影罷了。畢竟，半夜三更還會在外麵遊蕩的，除了你我，應該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後來，我往上浮的時候，看到了那個人的臉。雖然隻是一瞬，我卻完全可以肯定，他不是人！”
“然後……你就上來了？”我總算知道他為什麼會一身水淋淋的了。
“我本來以為那個冤魂會殺掉我，而我也確實已經沒了往上遊的力量，即使他不管我，我也可能會溺死了。但是他隻是凝視了我一會，就消失了。
然後，我就覺得有人在身後推了我一把，我浮出了水麵……”
“你真的認為那個是冤魂？”
“不然你覺得一般正常人類會出現在半夜的江底嗎？”
聽了忍冬的話，我陷入了沉思。
半夜出現在江裏，的確不像是人類的行為，至少普通人是不會這樣幹的。但是，真的有鬼魂存在嗎？真的是冤魂的話，為什麼不加害忍冬，反而還幫助了他呢？
直到現在，我還是堅信無神論的。
換一個層麵來說，假如那個東西不是鬼魂，而是個人，或者別的生物的話，會不會與我看到的那個洞穴有關係呢？
我心中一動，問道：“忍冬，那個東西長什麼樣子？”
“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它就不見了，不過……那絕對不是人類的臉。”
“要不要聽聽我今晚看到了什麼？”
我將在亂石灘裏發現洞穴的事情告訴了忍冬。他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非常興奮。
在好奇心這一點上，我們倆是如出一轍的。
在猜測了幾種可能之後，我們決定，在明天漲潮之前，去亂石灘上探一探。
大概是因為昨天泡過江水之後沒有及時保暖，忍冬感冒了。
這真是太不幸了。
他穿上外套，低低地咒罵了一聲，將早已準備好的手電筒、打火機之類的東西裝起來，又彎腰打開腳下的一隻工具箱。
工具箱裏亂七八糟的，他在裏麵翻了半天，遞了一把匕首給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可以的話，我還是覺得不遇到危險比較好。
我們來到亂石灘時，還隻是下午。其實無論什麼時候，亂石灘這邊都很少有人來，即使是白天，也顯得很冷清。
順著昨晚的記憶，這次我很快就找到了那隱藏在石堆之中的台階。
乍看上去，台階的盡頭並沒有洞口，隻是一堆亂石。然而順著台階走到跟前時，就可以發現，洞口好好地在那裏，隻是被“人”用石塊細心遮掩起來了。
刻意掩蓋的洞口，看來並不想讓人發現它。
隻是遇到好奇心旺盛的我們，恰恰起到了反效果。
忍冬敲了敲石塊，估算著它的重量，開始把它往一邊搬去。這工作出乎意料的順利，沒過一會兒，半人多高的洞口就顯露在我們眼前了。
借著天光，洞裏的情況似乎可以勉強看清一些，近處的裏麵並沒有什麼積水。我投了塊石頭進去，“啪嗒”一聲，聽到的是清清楚楚的落地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