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子裏塞得滿滿的,卻全是元寶、白蠟燭和剪好的紙錢。
王昆再次有種崩潰感,他搖晃著身體往外跑。
這時,寢室的門開了。
劉胖子和正要往外跑的王昆撞了個滿懷,他皺眉嘟囔著:“你這是怎麼了,趕著去投胎啊?”
“你沒去上課?”王昆問劉胖子。
“寢室死人了還上什麼課呀,一會兒殯儀館的人就來了。”
“咱們寢室死人了?誰死了?”王昆驚訝極了。
劉胖子撇了王昆一眼,似乎嫌他孤陋寡聞,指了指外麵道:“你去隔壁看吧,我還得拿元寶蠟燭呢。”
王昆暈暈乎乎地來到隔壁寢室,發現屋裏沒有人,正中的床鋪上躺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學生。
這人穿著半舊的風衣,一條破牛仔褲,表情倒是挺安詳。
王昆看著這人感覺有些眼熟,甚至連衣服都那麼熟悉。他猛然低頭一看,才發覺自己竟然和床上的屍體穿著一樣。
他一下子想起來了,這個人不就是自己嗎?怎麼會出來兩個王昆?
是的,兩個王昆,一個活的一個死的,一個站著一個躺著。
劉胖子抱著元寶蠟燭撞開了門,看見王昆就喊:“過來幫個忙啊!”
“這是誰呀?”王昆接過劉胖子的東西放到桌上問他。
“這是咱們寢室的王昆啊,你不認識?”劉胖子驚愕地望著王昆。
“那……我是誰?”王昆已經不知道怎麼表達好了。
劉胖子用奇怪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連自己都不認識了?你是睡糊塗了吧?你是劉胖子啊!”
“我是劉胖子?那你是誰?”王昆更冷了,不禁連打了幾個寒戰。
“嘿嘿!”劉胖子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嘶啞,“你說我是誰?”
……王昆睜開眼,空氣中彌漫著特殊的藥水味道。床頭的桌子上放著水果、花和水,那是同學們送來的。他回憶起自己昨天晚上回到寢室就開始發燒,可能是夜裏著了涼。半夜的時候劉胖子和老大帶人把他送到了塞北市中心醫院。
哦,原來剛才的一切都是在醫院裏昏昏沉沉做的夢。
三
中午老大和劉胖子來看他,王昆向他們講起了昨夜的離奇經曆。
“以後別去那邊了,治安也不好。”老大從口袋裏摸了支皺皺巴巴的香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劉胖子看著憔悴的王昆,舔了舔嘴唇說道:“你又不是沒聽說過那個傳說,好多人都見過呢。不過敢進去的你是第一個。”說完又補充了兩個字:“佩服!”
王昆苦笑著,忽然想起件事來:“對了,劉胖子,你不是學生會的幹部嘛,認識人多,幫我個忙吧。”
“什麼事?”劉胖子反應不是很快,疑惑地問他。
“幫我查查咱們學校傳說中的這對情侶是誰,最好有聯係方式。”
“你想幹嗎?”劉胖子還是沒明白。
老大似乎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嘴沒說出來,又繼續吸煙。
“你別管了,幫我去查查吧。”王昆從床頭拿起個蘋果塞到劉胖子手裏。
“好吧,不過不一定能問到。”劉胖子狠狠地咬了口蘋果。
……
劉胖子不愧是王昆的好哥們兒,第二天早上王昆出院時候已經有了消息。
“男的叫朱華,女的叫戰妍妍。”劉胖子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
王昆愣了下,笑道:“就這些啊?”
“還有。”劉胖子邊幫王昆收拾東西邊說,“他們是99屆的。據說當時朱華對戰妍妍非常好,甚至在他們那屆女生中被譽為‘二十四孝標準男朋友’。朱華從大一下學期開始一直在鋼廠門口那個網吧當兼職網管,他和戰妍妍也是在那兒認識的。後來畢業時戰妍妍拿到一家外企的職位,而朱華沒有找到工作,還在網吧打工。”
“後來呢?”看劉胖子停頓下來,王昆催問道。
“後來就分手了,原因不清楚。反正戰妍妍去了國外,好像找了個德國男朋友,跟著去了德國。而朱華就失去消息了,半年後就聽說他自殺了。”
“那找到他們聯係方式沒?”王昆急切地問。
劉胖子搖了搖頭:“校方肯定有,不過沒搞到,但通過一個關係不錯的女生找到了戰妍妍的QQ號。這個女生的姐姐和她是一屆的,還在一個寢室住過。”說著話他遞給王昆一張寫著戰妍妍QQ號的小紙條,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王昆接過紙條,看見劉胖子在囁嚅著嘴唇。
“王昆,你到底想幹什麼啊?”劉胖子小聲說。
王昆看了一眼劉胖子,沉吟道:“我剛和娜娜分手,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了。”
“感覺這個朱華和我一樣,挺可憐的。我就想多了解一點東西,僅此而已。”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王昆忽然有種想再去看一眼的衝動。他打發劉胖子拿著東西先回去,自己坐車直接到了新城火車站,又從火車站向鋼廠大門走去。
秋日的陽光從頭頂直射在王昆身上,有些暖洋洋的。王昆心裏多少還有些忐忑不安,不過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他向著目標邁進。
王昆對朱華有一種特殊的同情,這是發自內心深處可以感同身受的同情。他和娜娜已經分手一個半月了,可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她。無論是吃飯、學習還是拿起電話,他都能憶起和娜娜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感到過人生的無趣,甚至想到過死,可想起遠在老家的父母,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思念到底有多遠?
思念到底要多久?
思念到底有多深?
王昆不止一次地捫心自問。
所以前天夜裏與那個神秘男人擦肩而過後王昆就有點後悔,後悔自己害怕,後悔為何沒有和他交流一下。在內心深處,王昆非常希望可以找一個交心的朋友。有些話他不想對父母說,不能對劉胖子說,也不願對所有的朋友們說。他害怕,害怕大家會嘲笑他,害怕大家會責備他。
可是,他又想說!
他最想對娜娜說,當然她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於是他想到了朱華,想到這個同病相憐的他一定也有很多話想對自己說的,無論他是人是鬼。
既然連死都不怕,為什麼還要怕鬼?雖然知道害怕是人之常情,但他還是有些不能原諒自己。
“你找誰啊?”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王昆的沉思。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目的地。
“我……”王昆看著麵前的精壯中年男人,又往對方身後掃了一眼,“我找網吧。”
“網吧?”男人搖了搖頭,“這兒沒有網吧,都是倉庫。”說著一指身後的房子和裏麵的貨物。
王昆探頭看了看屋裏成箱的煙酒:“我前天來,看到這裏是個網吧的,今天怎麼沒有了?”
“這裏好多年都沒有網吧了,你看錯了吧?我天天晚上在這裏值班。”男人冷冷地回答。
“那原來這裏是網吧嗎?”王昆不死心地問道。
“是啊,後來死了個人,就當倉庫了。”
“可是我前天真的看到了,還進去了呢。”
“那你是見鬼了!”男人說完不再理他,轉身進了屋。
難道前天見到的真是朱華的陰魂?
王昆呆立當場,許久無語。
四
剛回到寢室,劉胖子遞過個封信:“剛才有人拿給你的。”
“誰啊?”王昆有些疑惑,這年頭還有人寫信?
“不認識,可能是新生吧。”劉胖子說著出去了。
信封是封口的,什麼都沒寫。王昆撕開發現裏麵竟然隻有一張紙條:“下個月18號淩晨12點,我在網吧等你!”
字跡挺潦草,看上去像出自男人之手,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到18號?
王昆跑出去叫回劉胖子,想問問送信人的詳細情況,可劉胖子竟然說信是剛才由一個小男生送來的,其他的情況都沒太注意。
看來隻有等到下個月18號了,王昆拿著這封沒頭沒腦的信翻來覆去也沒看出別的名堂。
晚上,王昆沒有去上自習,他來到學校的網吧,在電腦裏輸入了戰妍妍的QQ號:32089633,她的名字叫隨風飄雨,並沒有在線。
王昆給戰妍妍發了QQ的好友認證申請:戰妍妍你好,我叫王昆,有事情問你。
對方馬上就通過了他的認證,看來她在隱身狀態。
氤氳的幸福(王昆):你好!
隨風飄雨:你好!
氤氳的幸福:我是你的校友王昆,我也是計算機係的。
隨風飄雨:哦。
氤氳的幸福:我有件事情想問你,也許會讓你不開心,但必須和你說,不好意思。
隨風飄雨:沒關係,你說吧。
氤氳的幸福:前天學校停電,我去火車站上網,路過鋼廠的時候看到竟然有一個網吧,而且還開著門。
氤氳的幸福:後來我進去了,還看到了他。
隨風飄雨:誰?
氤氳的幸福:我不認識他,但估計是朱華。
隨風飄雨:你到底是誰?
氤氳的幸福:我真的叫王昆,不信你可以來學校打聽。我也真的見他了,當時還嚇了我一跳。
隨風飄雨:你到底想說什麼?
氤氳的幸福:學校都知道你們的事,而且一直流傳著那邊鬧鬼的傳聞,但沒想真的讓我遇到了。我開始其實也是害怕加好奇,也許還帶點同情,可是今天白天他竟然給我留了一封信,讓我下個月18號淩晨12點去網吧找他。但我白天剛去那裏看過,根本沒有什麼網吧。
隨風飄雨:你說的都是真的?
氤氳的幸福:千真萬確。對了,你知道他已經去世了嗎?
隨風飄雨:當然,我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氤氳的幸福:他也不容易,也許是還想見你一麵,否則不會安寧。
隨風飄雨:我不想見他。
氤氳的幸福:為什麼?聽說他當年對你不錯啊?
隨風飄雨:他對我很好。
氤氳的幸福: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隨風飄雨:有些事情你沒必要明白。
氤氳的幸福:如果你信得過我就和我說說吧,我在這之前隻是道聽途說。
隨風飄雨:對不起,我信不過你。
氤氳的幸福:那就算了,我發現你們女人都是一樣。
隨風飄雨:怎麼講?
氤氳的幸福:絕情。
隨風飄雨:那你是不了解女人,不是女人絕情,而是男人太過分。
氤氳的幸福:大家都知道朱華是個‘二十四孝標準男朋友’,人都死了你還這麼恨他,不是絕情是什麼?
隨風飄雨:既然分手了那再來往對誰都不好,而且你為什麼說我恨他?
氤氳的幸福:你對一個死去的人持這種態度還不是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