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九:口蕈
你是誰?
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你活著是為了什麼?
追求個人幸福?靠拋棄信仰和道德體係換取物欲享受,以便帶來快感?用金錢和名牌作為成功的標誌,對於情色和肉欲的興奮不遺餘力?
這個問題太大,我也說不好。不過自從聽陳伯說過那個詭異傷感的故事後我的看法多少有點改變。
陳伯是我父親的一個老戰友,從前在部隊是搞地質的,可能是因為個人喜好吧,轉業後在家鄉一所大學搞起了民俗研究。這次他是利用年假專程來看我父親的。
吃晚飯時,陳伯從火鍋裏夾出一片蘑菇,深有感觸地說:“蘑菇,學名叫做蕈,屬於高等菌類植物。因為味道鮮美,故有‘素中之葷’的美名。我想起一個關於蘑菇的事,說給你們聽聽吧,是我親身經曆過的。”
他將一片蘑菇放到口中,細細咀嚼著,好像在品味一枚味道極重的橄欖一般,良久才道:“那還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們學校想出版一本關於中國北方風俗特產方麵的書,就委派我到中西部去采風。”
“當時我帶著兩個學生,是一對情侶。男的叫段峰,長得圓頭圓腦,很壯實,他好奇心很強,有些孩子氣。女孩是他女朋友,叫童婷婷,很可愛。”
陳伯看我和父親都停箸相顧,忙示意我們趕快吃,接著說:“我們先到北京買了路上用的東西,然後一直開車往西北走。大約用了有幾天的時間,我們來到了黃土高原上的柴家鎮。”
這個地方舊屬察哈爾省,很荒涼。當時正是盛夏,可這裏依然寒氣逼人。之所以來這裏是因為我們教導主任孫主任有一個大學同學老家就在這兒。我們拿著教導主任的介紹信,找到了這個叫杜鵬的人。
杜鵬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他在鎮政府當秘書。聽我說過來意之後,不無感慨地對我們說:“本地沒有什麼特色顯著的民俗風情,如果想看你們可以在鎮裏轉轉。至於下麵我看去不去也行。”中午的時候他帶我們到鎮政府餐廳吃飯。飯菜倒也罷了,隻是飯後的湯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
這是一盆與眾不同的湯,因為它的顏色是鮮紅的,像血一樣鮮紅色的湯。
湯中間隱約漂浮著幾個黑色的東西,此外別無它物。
杜鵬看見我們望著湯發呆,笑著說道:“別光看啊,這可是好東西哦。”
“杜大爺,您這是什麼湯呀?”童婷婷好奇地問道。
杜鵬咧開大嘴哈哈一笑,說:“這是用我們當地特產口蕈熬製的,不僅味道鮮美,對人體也是有百益而無一害。”
“口蕈是什麼?”段峰問。
“其實就是我們這裏特產的一種蘑菇,由於產量極少而味道又好,曆朝曆代都是進貢大內的貢品。”說著杜鵬舉碗邀我們喝湯。
開始我並沒有把這碗鮮紅似血的湯放在眼裏,甚至對它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懼怕,可能還是源於它的顏色吧。但在杜鵬的盛意麵前又感覺不好意思,盛情難卻之下便閉著眼睛喝了一口。
沒想到湯一入腹,立時感覺鮮美異常,那是種無法用語言和文字來形容的鮮美,一種遠勝我三十多年來吃過的任何東西的味道,口中清香四溢,正所謂:此味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嚐。四肢百骸中似有一股溫流湧至,讓人暖洋洋的無比舒坦。段峰更是把碗倒過個來喝盡最後一滴。
杜鵬可能是有些見怪不怪了,他笑著點頭說道:“每個人喝口蕈湯前都會百般推辭,喝過之後又千般說好。這東西產量極少,本身價值在冬蟲夏草十倍以上,隻不過它的藥用價值不大,名聲沒有蟲草大罷了。”
我捧著空碗,還沉浸在口蕈湯的絕美味道中,聽他這麼一說,心裏頓時一動,便抬頭問杜鵬:“這東西可有成品?我們能不能開開眼?”
“那有什麼不行的,這東西在我們這兒也隻能招待領導貴賓,今天你們是走運。”說著他去廚房要了幾枚出來。
口蕈比普通的香菇略大,菌蓋有一個普通茶杯大小,通身鮮紅,帶著熏烤過的黑色,好像用煙火烤過一樣。每個口蕈中間都有一個圓形的洞,好像用簽子穿過似的。
杜鵬指著口蕈說:“它采摘下來以後就已經用火烤熟了。據說隻有用特殊的方法才能烤出如此美味的口蕈。”
“它的產地在哪兒?”我問道。
“在我們鎮口家村。這也是它名字的由來。”杜鵬若有所思地說道。
“好奇特的名字呀。”童婷婷說。
“老師,這不正是我們需要了解的東西嗎?”段峰突然說道。
是呀,這正是我們要找的地方特產啊。而且如果能將口蕈寫到書裏,對當地的經濟發展也是利大於弊。想到這兒我扭頭想問杜鵬,卻發現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晦暗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