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小偷(2 / 3)

我隻希望他趕快離開,再多上一秒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幹些什麼了。

“真對不起,真對不起。”他低著頭從我身邊擦身而過。

當他走到客廳的時候,我突然叫住了他。

“喂!”

那家夥驚恐地轉過身看著我。

“你掉東西了。”我指了指地上,好像是一副橡膠手套,我也沒見過,以前鎮子上沒看過類似的東西。

“哦,謝謝。”他看上去好了許多,走過來撿起了手套,不過我也趁機抓住了他的手。

“你想幹什麼?”他拚命地反抗起來,不過我覺得很好笑,在我看來這家夥連一隻小馬駒都不如。

“我想了一下,你不能走,我要等傑西卡回來,否則的話沒有對證她不會承認的。”

我之所以突然改變主意,是因為我知道傑西卡從小是個很強勢的女人,即使是明擺著的錯誤她也會極力推脫,如果讓這個男人走掉的話,即使她狡辯起來我也無法反駁,畢竟她口才那麼好。

“還是不用了吧,那樣太尷尬了。”他有些為難地拒絕。

“不行,我絕不能讓你走掉。”

“好吧,你是不是要錢?我可以把錢都給你。”這家夥開始翻找自己的褲子口袋。

“不不,我要你留下來。”我拒絕了。這下子他有些愣了,然後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我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也就鬆開了手。

“能告訴我你究竟是誰麼?”陌生男人問我。我本來很想開口說自己是傑西卡的未婚夫,但現在我羞於啟齒。

“我叫泰迪,是……是傑西卡的未婚夫。”最終我還是說了。

“呃,聽我說泰迪,你不用這樣,那個……其實昨天我喝醉了,有可能傑西卡隻是怕我一個人露宿街頭會凍死——你也看到了外麵有多冷對吧,所以隻是暫時讓我留宿了一晚。我發誓我昨天醉糊塗了,什麼也沒做過。”這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手指纖長,看上去富有教養。我記得傑西卡小的時候就特別喜歡這一類的男人——當然,小鎮上不會有也不可能有,所以她總是對著電視發呆。

“你覺得我會相信麼?”我看了看地上的內衣。

“好的,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傑西卡對麼?”他舔了舔嘴唇,雙手揮舞著。

“所以我要等她回來。”我點燃了一根煙。臥室裏陰暗得很,煙頭發出的光散發著紅豔的光,我們都不說話了。

臥室裏陷入了沉寂,倒是外麵開始下雨了。

我突然聽到一聲沉悶的咳嗽。

聲音來自衛生間,我轉過頭看著他,他臉上麵無血色。

“誰?誰在那裏?”我對著衛生間喊道。

“不是的,泰迪,我沒聽到任何聲音。”他搖著頭說。

“還有別人在這個屋子裏。”我壓低聲音朝著衛生間走去。

“你聽錯了。”

“不,有人!”

“你聽錯了!”那個男人站了起來,他看起來好像太激動了,我把他推開,這家夥像一塊薄木板倒在了床上。我不再理會他,獨自朝著衛生間走去。

“對不起泰迪。”我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這麼一句,緊接著我感覺到腦後受到了沉重的一擊,就好像我從馬背上摔下來後腦砸在堅硬的地麵上一樣,我覺得小腿突然一下子斷了似的,支撐不住身體了,我用右手撐著牆,左手摸著後腦轉過身來。

視線模糊起來,最後看見的是那個白種男人手裏拿著什麼東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了。

“傑西卡,傑西卡……”我喃喃自語起來,靠著牆緩緩地滑了下去,我的樣子看起來一定很可笑吧。

今天糟透了。

我從一早起來就發現他又不見了,斯邁克從來都是這樣,早上起來獨自一人離開,我從未見他給我做過早餐什麼的,有時候我在心裏問自己這個男人是否真的可靠?

但是沒有辦法,從那個小鎮出來的我第一次來到這裏,無依無靠,雖然勉強找到了一份糊口的工作,但我依然心力交瘁,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可是我在心底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不能這樣回去。

結果我遇見了斯邁克。

他算不上太有錢,在一家偵探事務所上班,大多數時候他都很忙,為那些和我差不多年紀但是卻待在家裏看電視照顧孩子,卻擔心自己在世界500強企業裏拿著高薪的丈夫在外麵鬼混什麼的,你要知道如果順利離婚,能否拿到丈夫偷情的證據是非常重要的,反過來也是,所以斯邁克的工作比律師還吃香。真是個浮躁的社會,在家鄉很少有人離婚,不,應該說我從未見過吧,這裏的一切都和那裏完全相反,好在我沒花多少時間適應。

斯邁克是在街上認識我的,他長得不錯,隻是瘦了些,起初我不想接受他,但也沒有拒之於千裏之外,我覺得多個朋友不會錯。然後嘛,時間長了就順理成章在一起了。斯邁克利用自己的關係為我找了份在報社的工作,當然他也教會了我攝影——這可是他的專長。

我們的關係更像是一種有肉體關係的好朋友,一起探討工作,一起看電視,但我知道他隨時都會離開,他也知道一旦我在這裏紮下根就會離他而去。但是管他呢,為什麼要去想那麼遠呢?

不過斯邁克從未要求我給他家裏的鑰匙。

“我已經窺視了太多陌生人的秘密了,這個世界我相信是公平的,所以我希望給身邊的人留點秘密。”他是這樣笑著說的,幾年來這是最讓我感動的一句話,和那個人不同,斯邁克對我很尊重。

是啊,那個人。

我很後悔為什麼要在自己年少無知的時候和他訂婚,我知道泰迪愛我,但是我愛他麼?僅僅因為他會保護我或者願意聽我談一些毫無理由虛幻縹緲的大都會夢想?其實他不理解我,每次我說完後他都像我父親一樣摸著我的腦袋說,傑西卡,夢該醒了。

有時候我挺想他的,有時候而已。

可是最近他不知道著了什麼魔,嚷嚷著一定要來看我,還一個勁地說要給我做什麼蘋果派。上帝啊,那隻是我六歲的時候隨便胡扯的,他居然真的以為我喜歡吃那種東西。其實我是懷疑他可能對我不放心或者聽到了什麼閑言碎語,不過這樣也好,遲早也要說清楚,來就來吧,我寫信告訴他鑰匙在樓下的老太婆那裏,隨時都可以過來參觀,反正我把房間裏關於斯邁克的東西都給清除了。

其實,我之所以同意泰迪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那是因為我覺得最近有人跟蹤我,至少有幾個月了,若有若無,仿佛幽靈一般,這才是我真正恐懼煩惱的事情。我告訴過斯邁克,但他隻是笑著說我神經過敏。

“你隻是個報社小記者,又沒有結婚,也不是間諜,誰會跟蹤你?變態殺人狂?拜托,傑西卡,這裏是紐約,不是你那個西部小鎮子,這裏不會有蠟像館,也沒有致命彎道什麼的。”他的樣子像哄小女孩入睡,但是眼角充滿嘲諷的味道。

斯邁克總是一副所有事情都是小事的樣子,他說最近又接了個活,所以他根本懶得答理我。

可是我有時候親眼看到有個人蹲在我家樓下,等我注意他時他又突然消失了。我很害怕,因為這裏屬於城市的冷清地帶,加上以前也曾經發生過入室盜竊,所以我將房間的窗子全部封死,但即使這樣我依然在一個人的夜晚害怕得發抖。

我需要泰迪,起碼需要他來保護我吧,所以我同意他來了,隻是為了找出那個跟蹤我的變態。

至少多個人,晚上不會那麼害怕吧。

對了,斯邁克最近常把一些底片放在我這裏,他告訴我說一定要收好這些東西,萬一他失蹤或者被綁架了,這些可以救他的命。我實在擔心,不知道他的工作到底危險到了何種地步。

現在泰迪應該已經到了吧,說不定他正在很開心地做著蘋果派,其實想想那個也挺不錯的,至少今天晚上有人陪我吃晚飯了。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是傑西卡小姐麼?”我聽到一個渾厚的男低音,話語並不嚴厲卻帶著命令感。

“是的。”

“是這樣的,傑西卡小姐,我們是警察,之前醫院接到求救電話在你的房間發現一名暈倒的男子,腦後受到了撞擊,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有點腦震蕩,還沒有醒過來。我們翻看了這個男人的身份證,他叫泰迪丹尼爾,因為事情發生在你的房子裏,我們希望你可以來警察局一趟,請問方便麼?”

我拿著電話的手差點鬆開了。

真的有人想殺我!泰迪成了替罪羔羊麼?此刻心中的愧疚讓我很想見到他,雖然警察說他沒事了,但是我知道泰迪不是那種輕易暈倒的人,他一定受了重傷。

到底是誰幹的?

“喂,喂,傑西卡小姐?在麼?”

我整個人都失神了。

“好……好的,不過我想先去趟醫院看看泰迪。”

“可以,如果他醒過來請你撥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去醫院為你們兩個一起錄份口供。”

之後這位警官告訴了我電話號碼,我抄下後問清楚泰迪所在的醫院就立即請假趕過去了。

在路上我腦子裏一團亂麻,我想如果有什麼人把我看做目標,那一定是斯邁克的原因。對了,那些底片。

腦子裏一團亂麻,本來打算讓泰迪來保護我,結果他反倒受傷了,下一個會是我麼?

幾乎無法正常思考的我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到了醫院,在護士的帶領下我很快見到了泰迪。

他看上去很虛弱,嘴唇發幹,躺在病床上,腦袋包裹了起來。

“傷者體格強壯,應該沒有大問題,不過什麼時候醒來就說不好了。”當我問起傷情的時候醫生無可奈何地回答我。

我隻能傻瓜一般站在泰迪病床前,過了會兒我想到了斯邁克的電話。此刻我唯一能想到的求助對象就是斯邁克了。

可是他的電話根本打不通。

這真的是我來紐約後最糟糕、最倒黴的一天了!

我叫斯邁克。我在這個城市已經生活三十年了,實際上我是一名私家偵探。

這個職業並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麼有趣刺激,實際上非常辛苦枯燥而單調,並不是真的會有什麼失蹤案、殺人案的受害者家屬來找到我們幫忙,我們也不是福爾摩斯那樣的神探,實際上我們一直處於道德和法律的灰色地帶,換句話說,自己不能幹又無法求助於警察的事,都可以找我們。

所以大多數時候,我的任務是監視、拍照之類的。

因為這種工作毫無規律和作息時間可言,報酬麼看似豐厚,但除以沒事幹的時間其實低廉得可憐,不過好在我最近還算順利,這要得益於美國居高不下的離婚率。

我認識一個女人,她叫傑西卡,一個從偏遠的美國西部小鎮來的姑娘,當時我隻是看她可憐,另外我也需要一個伴,就好像野外的一隻貓需要另外一隻貓來取暖,所以我們在一起了。但是我對她並不放心,傑西卡不是那種可以讓人隨便操縱的女性,其實我知道她隻要出人頭地很快便會離開我,所以我和傑西卡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傑西卡不喜歡被人窺視,所以我告訴她,自己絕對不會將她作為監視對象,而且家裏的鑰匙我不會擁有,讓她可以安心享受自己的私人空間。

實際上我騙了她。

你怎麼可以相信一個私家偵探的話呢?她畢竟還是經驗尚淺啊。

對我來說打開一扇廉租公寓的房門比開家裏的冰箱門難不了多少,我之所以這樣做,隻是為了讓她安心一些罷了,就好像你會騙自己的孩子說你絕對不會看他的日記,其實你趁他不在的時候也會去翻看。人都會有好奇心,何況我是個私家偵探。

為了進一步讓傑西卡知道我信任她,我還拿了些沒用的膠卷放在她那裏。女人都是如此,對神秘危險未知的人和事充滿好奇和期待,這一招很奏效,我明白其實她已經對我有另一種無法解釋的複雜情感了。其實我並不是愛傑西卡,隻是喜歡駕馭別人而已。

這就是我的個性,斯邁克庫珀,所以我做私家偵探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去窺視別人的另一麵,那種快感是難以言喻的,每次看到那些道貌岸然的醫生、律師或者政客光鮮衣著下齷齪肮髒的另一麵,我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是的,我沒有被他們欺騙,我比更多人都接近真相。

最近我就接到了一個女人的委托。

她滿臉煩躁,大概三十五六歲,這女人氣質優雅,雖然眼角有些細紋,但我猜想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位美人,手指又纖細又長,在手腕上有著淡淡的束痕,似乎經常戴著手套。她和我抱怨說丈夫經常冷淡她,而且時常神秘地離開家,無法聯絡,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仿佛一個幽靈似的,她懷疑丈夫在外麵偷歡,可是在他身上又找不到任何把柄。她嚐試過跟蹤丈夫,但是她發現每次丈夫隻是在街上瞎轉悠,於是這個穿著名牌一看就是有錢少婦的女人認為必須要求助於私家偵探了。

她開出的價格不菲,而且我聽上去也很好奇,第六感告訴我這會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就接下了,這大概是兩周前的事。

這段時間我一直跟著這個男人,他是一家醫院的醫療器械供應商,叫羅帕,可以說公司已經上了軌道,雖然略有空閑,但是他似乎沒有別的業餘愛好,不,簡直就像是一個木頭人,不喝酒,不抽煙,不打牌,也不喜歡上網衝浪,離開工作後就是在街上轉悠。

有一段時間我懷疑遇上了內行,難道這家夥曾經接受過FBI的反跟蹤教程麼?或者說他幹脆真的是個間諜,已經知道我在跟蹤他?

但是情況在稍後的幾天出現了讓我意料不到的結果。

羅帕居然總是出現在傑西卡的樓下,而且觀察著。

我和傑西卡見麵的時間並不多,她的私生活也十分單調無趣,所以沒有多加注意,但是我相信像羅帕這樣的男人對傑西卡來說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刹那間我突然有了種失落感,不過很快一掃而空,我失落並不是因為傑西卡,而是發現原來羅帕也隻是普通的婚外戀,傑西卡雖然並不十分漂亮卻有著大都會裏少有的野性和個性之美,或許這就是吸引那個羅帕的地方吧。

不過我沒有拍到任何傑西卡和他的親密照片,他們是不是太小心了?

今天中午我繼續跟蹤著,發現羅帕換了裝束!他先是站在樓下耐心地等著,傑西卡離開後他就轉悠了起來,然後進入了公寓。

我有些不知所措,難道說他的目標不是傑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