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小偷(1 / 3)

故事二:小偷

其實我是一個小偷。

準確地說,我是一名真正的小偷。有很多人在公車上、商場裏丟失錢包後就大喊“有小偷”,其實那是很不專業的,這種人隻能叫扒手,我非常看不起他們,因為毫無藝術性可言。一旦被抓,不僅顏麵掃地,而且很可能麵臨被活活打死的危險。

是的,你猜對了,我是一名入室行竊的小偷,我總是避免和失主直接接觸,這樣對大家都好。

如果有一天當你下班回家打開房門,看到抽屜被拉開,東西被翻得一塌糊塗,現金珠寶不翼而飛,請你不要指責我,因為我是不會那樣做的。實際上我有著一份不錯的職業,隻是在生活缺乏熱情的時候去行竊,所以說,我偷東西的本質目的不是為了金錢,這讓我和那些庸俗的盜賊有本質的區別。被光顧過的家庭有很多人一開始都不會發現家中失竊,最有意思的是有一次我隻是取走了一對夫婦放在盒子裏的結婚戒指,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要到下一個結婚紀念日才想得起來,或者說也許會給一對本來美滿的夫妻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天知道呢,總之我很喜歡這樣,進入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裏,猜測屋子主人的性格,藏東西的地方,以及找到我喜歡的物品後的興奮和驚喜都讓我對這份特殊的工作欲罷不能。也許你認為我很奇怪,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既然你可以接受那些稀奇古怪的愛好,應該也可以理解我吧。

其實我有個幸福的家庭,令人羨慕的待遇,但是我還是迷上了這個工作,沒辦法,進入別人房間的刺激和快感讓我欲罷不能,偶爾我也會帶走一些小禮物給我的妻子和朋友,這樣大家都高興。

當然,為了避免被抓住——那將會冒很大的風險,我總是不輕易下手。每次我都會尋找適合的目標,然後進行數個星期甚至長達幾個月的踩點、了解之類的,因為隻有完全了解對方的生活習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這次,我選擇的是一個年輕女人。她大概二十四五歲,身材高挑,相貌姣好,我曾經跟蹤過她,居然是在一家知名報社任職。她有一名固定男友,應該是某個公司的白領之類的吧,看上去穿著得體入時,隻是覺得有些陰鬱的味道,總之兩人比較般配。這名女性居住的公寓在街道岔口深處,因為狹窄,所以往來的人並不多,這也利於我逃走——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每個禮拜她工作六天,早上8點半離開,晚上6點20左右到家,所以我有大量的時間來進行我的工作。我不必擔心,因為他的男友沒有鑰匙,每次都是那女人來開門,而且我看過她的男朋友在門口苦等過數次。

中午吃過午飯,我帶好工具步行到目的地,然後坐在她家對麵的長椅上休息。等到了1點鍾以後,人們感官反應遲鈍的時刻,我走了過去,確定四下無人後,我繞到了那棟大樓的後門進去。我戴了帽子,領子豎高,因為不確定是否有攝像頭之類的,但是又不能過於做賊心虛,這一套我已經練習了很多次,故意選擇感冒多的季節,假裝流感患者就可以了。

這棟公寓並不高,所以我選擇走樓梯,她的房子在三樓,很理想的樓層,即使出現意外我也可以跳窗逃跑。在樓下我已經安置好了一個廢舊的沙發,這種情況我也試驗過多次,不過一次都沒發生過,管它呢,防患於未然嘛。

終於來到了那扇門前,我先是小心地戴上手術用的橡膠手套——這種手套是買不到的,我也是偶然的機會得到了一批,所以很小心地使用。樓層裏居住的大都是上班族,而且很少會互相關心過問,所以我隻要不弄得太過火就行。

接下來就是開門了,這種門鎖對我來說非常容易。其實這種公寓的門鎖都不會過於複雜,因為本身住在這裏的人都是臨時居住,他們大都不會把值錢的東西留在屋內。不過今天我仍然費了一番工夫,大概打開門的時候已經1點40了吧。

走進去後悄悄把門帶上,我再次感覺到了每次即將得手前的愉悅,仿佛我就是這家的新主人。不過讓我稍稍失望,家裏的擺設很亂,倒不是不幹淨,隻是東西毫無條理性可言,於是我動手將她亂放的衣服、雜誌、食物之類的分類放好,順便也看看有什麼可以拿走的東西。客廳並不大,靠牆的地方擺放著一套黑色二手沙發,坐上去有點僵硬,毫無彈性,在右手邊靠牆的地方有一組音響設備,旁邊是一個CD盒子。我對那套巨大的音響毫無興趣。

讓我奇怪的是,牆上有很多空白的地方,似乎掛了些什麼又被拿掉了,而且我在客廳裏沒有看到一張她男友的照片。

客廳整理完畢後已經將近兩點了,我在她的CD盒裏翻找了一下,結果發現這女孩的音樂喜好和我實在相差太遠,沒什麼好偷的。如我所料,房間裏布置簡單,甚至連電視也沒有,之前我也看過她帶著筆記本上班,所以我隻能去其他房間碰碰運氣了。

穿過連接著客廳的浴室,左邊是廚房,我看到裏麵很幹淨,冰箱在角落裏,裏麵隻有一些蘋果,還有一大紙杯牛奶,我沒有觸碰它們,然後走進了臥室。

臥室在最裏麵,按照實際方向應該在街道的右手邊,也就是說臥室的窗戶下就是我放置好的海綿沙發。臥室比客廳略小,不過東西少反而顯得寬敞,中間是一張雙人床,床頭邊有一個兩抽屜的放置台燈的櫃子,上麵擺放著一個很有意思的裝飾品,大概棒球大小的黑色球體,比較重,似乎是鐵質的。

我放下那個鐵球,拉開抽屜,裏麵多是些女性內衣,很遺憾,雖然她是個美女,不過我沒有那種變態的嗜好。但我還是翻找了一下,結果一無所獲。在床頭的另外一邊是一個木頭衣櫃,我打開衣櫃,看到了一排整齊的衣服,多數是職業女性的服裝,還有一些運動休閑裝。衣服下麵我看到櫃子的底部似乎有些凹凸不平,我用手敲了敲,居然是空心的。抑製不住的興奮讓我的手都在顫抖,於是小心地摸索一遍後我掰開了隔層,果然,裏麵有一個大概半個雜誌封麵大小的紅色鐵盒子。

終於有發現了,我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拿起鐵盒,我發現居然鎖上了,不過這種東西在我麵前毫無防禦可言,因為時間不多,所以我直接撬開了,看來這裏麵是一些她不願意讓男友知道的東西吧。人總是這樣,其實在你藏某樣東西的時候就要做好它被找到的準備,就好像記日記,那些人總是生怕別人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又是上鎖又是藏匿,即便如此擔驚受怕終究還是會被人看到,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記。

打開鐵盒,我發現了很多小玩意,一些舊首飾。作為紀念,我挑了一串漂亮的紅寶石項鏈。接下來是一些銀行卡、票據之類的,還有一把黑色細長的金屬物,我以為是發夾,但又不像,看上去有點類似圓珠筆的筆芯,不過要粗上許多,對這個我沒有興趣。直到最下麵,我找到了一個灰色袋子。我摸了摸,比較厚。

“難道她喜歡把現金放在家裏?”我覺得有點太不可思議了,不過我還是選擇把它打開。

裏麵居然是好幾封信件,而且都有信封,這讓我又有點失望,這個年代寫信的人很少了。

從信的開頭稱呼來看似乎非常親昵,更像是愛人之間的稱呼,我猜想這是他男友寫的,不過看了看信封上的郵戳卻又是最近幾個月的。

於是我好奇地按照時間順序看了起來,第一封是去年聖誕節,說的是詢問對方要什麼禮物,我覺得很無趣就略掉了。然後接下來的信件多是關心女方的生活,例如衣食住行。我越來越覺得奇怪,很顯然這些信件不是這女人現在的男友寫的,難道是一個瘋狂的追求者?

等我接下去看的時候發現了更令我吃驚的事,因為來信者居然還在信裏使用了“吾妻”這樣的稱呼,這讓我吃驚不小,他甚至還回憶了兩人訂婚典禮時候的一些細節,例如親友、狂歡。從字裏行間我猜測到這是一個偏遠鄉下小鎮,我再次看了看寄信地址,果然沒錯。

原來這個女人居然有這一手,我忍不住感歎起來,或許一個人來大城市打拚不容易吧,丈夫遠在故土,加上可能為了工作隱瞞了已婚的事實什麼的。於是我繼續非常八卦地看了下去,直到最後一封。

“我知道了,你將鑰匙寄放在樓下樓管那裏,一想到能再次見到你,我就激動得無法入睡,列車會在2月16號下午兩點半到站,我一定會做好你最愛吃的蘋果派來迎接我的公主。”

2月16號,兩點半,鑰匙。

我的天,今天不就是2月16號麼?

我抬起手腕,上麵的手表清晰地指示是兩點五十。

我很了解這棟公寓的地理位置,這個時間段不會有堵車現象,從火車站到這裏最多也隻需要二十多分鍾。

“該死的,我得趕快離開。”我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將信件放入盒子扔進了衣櫃,準備立即出門。

可是我的腳剛剛走到臥室門口,就清楚地聽到門外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據我估計這家夥至少要比我重上十幾公斤,我不能保證能強行離開,更何況不與他人在行竊時正麵接觸是我的原則。

隻能跳窗了,還好我經常練習。

當我走到臥室的窗戶前,我驚訝地發現窗戶是鎖著的。

是的,這該死的倒黴窗戶鎖上了,無論我如何用力它都紋絲不動,看來屋子的主人似乎有過類似的失竊經驗或者聽說過,徹底將窗戶封死了。

這下完了,我的頭上流下了冷汗,肌肉開始有些抽搐,雙腳覺得像踩在了棉花上,我已經聽到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

我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被一個身材魁梧的西部牛仔按倒在地上,然後被他們用套馬的繩索紮紮實實地捆了起來,就像是鱷魚鄧迪抓住的一條鱷魚扔到這個城市的警察麵前,他們會很開心地看到我這樣一位先生被送上法庭的。

也許,我要在拘留所過夜了。

當我即將放棄的時候,我想起了那些信。

於是,我想到唯一的應對辦法了,希望能行得通!

我不太喜歡大城市。

是的,雖然傑西卡總在信裏說這裏如何如何發達,樓層多麼多麼高,但我還是喜歡家鄉大片大片的農場,我喜歡戴著牛仔帽騎在馬背上,看著那些體格健壯的公牛,帶著沙礫的季風吹在臉上的那種微微作痛卻讓人振奮的感覺這裏不會有。

下車的時候我隻覺得這裏空氣十分糟糕,而且地麵潮濕。街道上的行人不少,但是都行色匆匆,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的原因,他們都把大半張臉埋在豎起的風衣領子裏,與家鄉人相比太沒有熱情了。在我們小鎮,如果有外地人來到的話會受到貴賓般的待遇,我們會將自己家釀好的果子酒和烤香腸拿出來與他們一起分享,而在這裏我覺得連問個路都很難,他們的眼睛裏似乎很漠然,仿佛整個街上隻有自己。我並不認識路,所以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雖然我盡力糾正著自己的發音,但是還是被司機認出了我不是當地人,不過這位黑人司機很熱情,他帶我來到了目的地,他很喜歡饒舌說話,唱著還算有點節奏感的流行歌曲,隻是貴了一點,收了我十二美元。

我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我必須盡快上樓做好晚飯,我知道傑西卡一定很長時間沒有吃到正宗的蘋果派和椰菜沙拉了,她在信裏總是抱怨這裏的食物單調而乏味,於是我還特意帶了幾個家裏果園種植的蘋果,應該比這裏的要幹淨美味得多吧。

這棟房子很破舊,恐怕至少有五十年了吧,外麵的紅色油漆都有些脫色了。上台階的時候因為下過雨,我差點摔倒了,我忍不住抱怨起來,在老家可沒有這種足以讓老人和孩子致命的濕滑台階。

“你好,請問你是這裏的樓管嗎?”我渾身疲憊地站在那位體態肥碩的太太麵前,她一頭銀色頭發,戴著眼鏡坐在桌子前,似乎在打著盹。

“哦?你是誰?”她過了足有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上下打量著我,目光裏有些輕蔑,她一定在想這個鄉巴佬是誰?

“呃,傑西卡說把鑰匙留在這裏讓我來拿的。”我有些疲憊,聲音都有點沙啞了,或許是無法適應這裏汙濁的城市空氣吧。

“哦,鑰匙。”她垂下眼皮,轉動著肥胖的身體,伸出手拉開桌子下的抽屜,然後摸出一把銀色的鑰匙遞給我。

“在三樓,上去後右轉第二間。”她說完後就又繼續打盹了,看都沒有再看我一眼。

“謝謝。”盡管如此,我還是點頭微笑道謝。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會站在傑西卡的房間裏為她準備我們兩人的晚飯,我覺得坐上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是非常值得的。

打開房門的時候,我差點抑製不住要喊了起來,因為自己即將踏入傑西卡的房間。當我進去的時候看到客廳很整齊,這出乎我的意料,傑西卡小時候東西就丟三落四,總是我在她身後為她收拾玩具、作業什麼的,看來換個環境獨自生活的確會改變人啊。

我曾經說過她幾次,但她都依然如故,這是傑西卡唯一的缺點。當然,我現在很高興,她已經相當完美了。

我放下提了許久裝著千裏迢迢為她帶來的蘋果,嗅著空氣裏她的味道,然後好奇地一間間房間看過去。

廚房也很幹淨。我打開冰箱,裏麵有不少蘋果,我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很快便吐掉了,很酸,而且並不爽脆,比我帶來的差多了。我將咬了一口的蘋果扔到了垃圾筒裏,冰箱裏並沒有多少東西,也許她太忙忘記了購物吧。

走出廚房我決定去臥室看看,臥室的門是關著的,我轉動了一下門把手,打開了房門。

我看到了。

看到了一個赤裸著上身的陌生男人正閉著眼睛麵容安逸地躺在那床上——雙人床上。

在地上,是亂七八糟的衣物以及……以及一些內衣、內褲。

“你是誰?”我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混亂。

那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看上去是那種典型的城裏人,皮膚有點過於蒼白,在我們那裏,這種長相的家夥會被嘲笑像個女人,但我知道一般大城市中的白領工作者都這個樣子。

他似乎有點不高興地睜開眼睛,抬起頭盯著我,然後一臉的驚訝。

“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

“見鬼,你是誰?你怎麼在這個屋子裏?”我看著地上的那些衣物,像烈日下牛仔們靴子上的刀片的反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是誰?我也不記得了,反正昨天晚上喝了點酒,然後跟著她一起回了家,早上她很早就去上班了,我接著睡,她好像叫我中午之前離開什麼的。現在到底幾點了?”那男人一直皺著眉毛,右手按在腦袋上,似乎很頭疼,然後到處翻找衣服。

我很想殺了他。雖然我知道毫無理由,但是我就是想殺了他。

“呃,這位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誰,不過我想我還是離開吧,我向上帝發誓我昨天喝多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對不起。”那個陌生男人從被子裏爬出來,在我麵前踉蹌緊張地穿好衣服,我隻是像一尊雕塑似的站著不動,實際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