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睿真的睡了。
忙壞了玉玨。他一會要照顧張昱,一會又要去看羅睿,左邊要看看,右邊也要瞧瞧,這邊走走,那邊轉轉,他知道兩個沉睡中的人打點滴,需要自己百倍地提起精神來看護。
華燈初上,夜幕拉開。強烈的燈光把床上兩個人的臉照得慘白慘白的,玉玨方才倒出功夫來細細打量病榻上的兩個人。
張昱還是一動不動,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羅睿睡得很沉,是夢裏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還是高燒未退燒糊塗了,她的臉上紅紅的掛著笑容,甜蜜的笑意,嘴裏不時地說著聽不清的話語,喊著辨不清的名字,以至於點滴打完了醫生取下針時她還沒有醒。
“嘟嘟嘟!嘟嘟嘟!”
張昱的手機又響了,玉玨知道這一定是生活區中的兄弟打來的,他怕驚醒了熟睡中的人,就跑到陽台中去接。
電話果然是李櫟打來的,玉玨告訴了他們這裏發生的一切,又囑咐他們今晚就不要來醫院了,住院部的大門已經關了,可以明早晨再來的,他們就住在301房間,
鬥轉星移,星辰寥落。
夜深了,玉玨感到有一絲絲的涼意襲身。
羅睿的高燒好像是退了,或是她感到冷了,將身體抱成了一團,由於她睡的是一張臨時的活動床,沒有被子,上麵隻鋪著一個褥子,羅睿的臉慘白慘白的,方才的笑容早已沒了蹤影。玉玨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蓋在了羅睿的身上。
單薄的一件外衣根本就解決不了羅睿冷的難題,隻見她的身子團的更緊了,似乎是在發抖,臉變得更白了,沒了一點的血色。
玉玨看了一眼張昱身上的被子,“顧不了那麼多了。”他自言自語著把羅睿的床向張昱的床靠了靠,將蓋在張昱身上的被子橫了過來,拉起了半邊蓋在了羅睿的身上。
帶著張昱體溫的被子馬上溫暖了羅睿的全身,她的身體慢慢地伸展開了,臉色也漸漸地紅潤了起來,微笑也悄悄地爬上了她的眉梢,是害羞?是激動?是感懷?玉玨讀不懂。
寒夜太難熬了,即短又長。熟睡中的人一閉眼一睜眼間就過去了,可是對於玉玨而言,簡直就是度夜如年,他一方麵在抗擊著寒冷的侵襲,在屋裏不停地來回走動著,輕輕地運動著身體的各部,另一方麵還要抗擊著困意的騷擾,他反複地告誡自己:不能睡,千萬不能睡呀!麵前的兩個病人都要靠他來照顧呀,他困苦地堅持著,艱難地苦熬著。
窗外,漸漸地由黑變灰,又由灰變白。東方,一縷魚肚白掛上了天空。
在走廊裏傳來了人們早起的腳步聲。
玉玨在屋裏走的實在是太累了,他搬過小凳子坐在了張昱的身邊,屁股剛一粘凳子困意馬上就襲來了,他感到自己的頭昏昏的,身子軟軟的,他在心裏說就坐一會,坐一小會吧,不能睡呀,千萬——不能——睡呀,沉重的眼皮再也睜不開了,腦子猛地旋了一下,身子一歪,攲側到張昱的身旁,睡著了。
早起的人們越來越多了。走廊中的腳步聲連續著,伴有盆碗的撞擊聲,雜亂的聲音驚醒了美夢中的人。
羅睿猛地睜開眼睛,發現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這是什麼地方啊?自己怎麼會在這裏呀?她轉身想四下看看。
“啊!媽呀!”
羅睿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邊還睡著一個男人,競和自己蓋著一條被子,她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
玉玨正在酣睡著,被羅睿的驚叫聲吵醒,他急忙站起來對羅睿說:
“羅工,你醒了?”
羅睿這時已經明白了,想起了昨晚上的事,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張昱,他一點表情都沒有,雖然他們蓋著同一條被子,她知道昨晚肯定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在玉玨的注視下,她猛地極不情願地掀起了蓋在她身上的半麵被子,站起身來走到了牆邊處,麵對牆壁哭了起來。
羅睿心裏愜意著,暗想:這遠比在工地多功能大廳裏的偷吻要好的得很多,意義也大得好多,雖然這兩次張昱都是不曾知道的,但這次是有第三者在場的,又是別人搞的惡做劇,這可與自己無關,她心裏好高興啊,甚至想到了唱一句‘天上掉下來個林妹妹’,啊不對,應該是‘天上掉下來個寶哥哥’,她下決心要把聲勢搞大些。
於是,她的哭聲大了起來。
“怎麼了羅工?哭什麼呀?”玉玨被羅睿的哭聲搞暈了。他不知羅睿這是怎麼了,一醒來咋就哭了起來呢。
“幹嗎讓我睡在他的身邊呀,還蓋一條被子,這傳了出去別人會怎麼說呀。”羅睿的哭聲更大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說:“以後讓我可怎麼做人呀!”
“嗚——嗚!”
“對不起了羅工,是我一時糊塗,昨晚我看你睡著了,冷得身體縮成了一團,就順手拉起了眼鏡的被子蓋在了你的身上,本來我想等早晨起來之前拿回被子的,可誰知道就那麼一會我就睡著了。”
“嗚——嗚!”
羅睿不說話,繼續哭著。心裏暗想,傻小子,說什麼對不起呀,我感謝你都感謝不過來呢,這可是我魂牽夢繞的,被你無意間給做了,人生中的事咋就這麼奇怪呢,苦苦追求的卻遲遲不來,可就在你不經意間它卻突然地降臨了,讓你來不及準備,來不及迎接,來不及慶幸。她有點後悔,昨晚怎麼就睡得那麼死呢,平常都不是這樣的,如果像平常那樣半夜醒來,自己一定要好好地享受一下和眼鏡一個被窩的感受,太可惜了,多麼好的一次機會呀,就這樣地白白地浪費了。
“羅工,不要再哭了,其實你睡在這張床上並不是我搞的,你昨晚突然暈倒了,是醫生把這張床推到這裏的,為的是能和眼鏡使用同一個點滴架,剛打上點滴你就睡著了,我也是怕驚醒你,才沒敢在動的。”
玉玨活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著頭輕聲地說,他不敢看羅睿,做好了挨罵的準備,站在那裏,等在那裏。
“嗚嗚嗚!嗚嗚嗚!”
羅睿仍不說話,變著調地哭,隻是聲音沒有原來那麼大了,她用手捂著臉轉身靠在了牆上,從指縫間看到了六神無主的玉玨,心裏極是好笑,男人太好玩了,太幼稚了,太好騙了,眼鏡,這次呀你死定了,逃是逃不掉了。
“羅工,要怎樣你才不哭呀?我保證,不!我發誓!昨晚的事我不向任何人說起,包括張昱,如果我流露出一個字,就不得好死!讓我一生都討不到老婆。”玉玨將手舉過了頭頂,滿麵通紅,放下手後又說:
“你看李櫟他們馬上就要來了,如果讓他們看到了,該有多不好呀,我們怎麼跟他們說呀。”
羅睿還在小聲地哭著。有點像和風細雨,這已經是她最大的努力了,堅持了這麼長時間的哭泣,的確是很難為了她,即使是這樣,羅睿仍不肯就此停止,她的用意恰好是與玉玨想的相反,她就是想讓大家都知道這件事那才好呢,看你眼鏡怎麼辦,到那時,張昱就是她案板上的一塊肉,她要怎樣就怎樣。她悄悄地在那裏幻想著以後,憧憬著以後,編織著以後。
太陽升起來了,一縷陽光從窗口爬了進來,照在了正在唏噓著的羅睿身上。
“羅工,你快好好準備一下吧,李櫟他們可能會馬上就來了,我去看看吧。”玉玨逃出了屋子,頭也不回地衝出了住院部。
羅睿在後麵悄悄地跟蹤了一眼,笑了笑說:
“早該逃走的,男人可真笨,玉玨這樣的男人那是笨上加笨。”
她將門關好,又把自己睡的那架活動床向張昱的身邊推了推,之後便來到了張昱的身邊,她詳細地端詳著昏迷中的張昱。
“哎呀真是該死!”他忽然間想起了那天在工地多功能大廳的那個中午,那時張昱也是這樣的平躺著,那個震顫的偷吻,又使她的心開始躍動,她慢慢地俯下身子,想乘此機會再來一次故伎重演,由於不經意間手臂的運動,將床上的一隻水杯碰掉了地上,水杯清脆的破裂聲震撼了她,驚醒了她,阻止了她。
突然的變故使她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有點不道德,重病中人多麼需要有人嗬護和照顧呀,自己竟有閑心如此,驀地,她的臉紅到了耳根。
她馬上到了一盆溫水,把毛巾打濕,開始給張昱擦臉擦手,又把他的頭發梳理了一番,她遠遠地離開床,左右打量著病情中的人,帥!真是帥得沒了邊了。你說你沒事長得這麼帥幹嘛呀,就連在病中都害得人家心病重犯,看來自己這回是患了久治不愈的絕症了。
羅睿給張昱擦洗完之後,又把他的被子拉了拉,便開始了自己的梳洗打扮。
時間不長,走廊裏傳來了很多人走路的聲音。
羅睿知道,探病的時間到了,她馬上打開一扇窗子,讓更多的陽光照進屋來,讓暖風吹進屋來,清洗一下屋中的藥味。
“羅工,讓你受累了,真是謝謝你了!”
李櫟一進屋就衝著羅睿大喊大叫著。他走到張昱的床前又說:“瞧你,都把羅工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羅工,我們都來了,你快點回去好好地休息一下吧。”劉汨關心地說。
“是呀,剛才在外麵玉玨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
“啊!?他都告訴你們了?睡覺的事也說了嗎?”羅睿尚不待王入把話說完就搶著問,兩眼卻死盯著玉玨。
“沒有的羅工,我隻是對他們說你昨天也感冒了,不顧自己有病來照顧眼鏡的。”玉玨一見羅睿誤會了,連忙解釋著。
大家無暇顧忌羅睿和玉玨之間的糾結,把張昱緊緊地圍在中間,劉汨拿出了自己看家的本事——按摩,他從腳趾一直按摩到手指,大家也在七手八腳地幫著忙活。
很快就到了醫生巡房的時間了。大家悄悄地躲在了一邊。
一幫的白衣天使簇擁著幾位和他們看起來沒什麼兩樣的醫生進來,護士給張昱量過體溫後又進行了各種的儀器測視,他們沒有過多的議論,隻是記錄著采集的各種數據,他們例行公事地交代過後,便潮水般地退了出去。
護士開始輸液,大家繼續躲在一旁,隻有羅睿在默契地配合著護士的工作。
“醫生,他什麼時候能醒啊?”羅睿眼睛紅潤著問。
“不好說啊,一般的情況,這種病臨床表現是打過一個靜脈點滴之後就可以清醒的,現在我們還沒發現病人有其他的病症。”一位醫生一邊作著記錄一邊說。
“您說的是一般情況,那特殊的情況會怎樣呢?”羅睿追問著。
“特殊的情況嗎,很少見的,最起碼我就沒見過,聽我們主任說他經曆過一個病例的症狀同這位病人很相似,那位病人足足睡了一周的時間才醒過來。不過你們可以放心,病人現在恢複的很快,通過方才的測試,各種指數都接近了正常,相信病人馬上就會清醒過來的。”醫生說完出去了。
“李櫟,你們昨天找大叔有消息嗎?”羅睿把張昱的胳膊用被子蓋了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