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來了正好。那個東北佬……”
“好了,嫂子,我都聽清楚了。一夥無知蠻橫的小雜工,犯得上動這麼大的幹戈嗎?”還沒等“蝴蝶迷”說完,羅睿就打住了她的話說,“好了,你的褲子髒了,他們一定會賠給你的。”
羅睿見看熱鬧的一大幫子人圍在廚房仍不肯走,便對大家說:“各位師傅,我們都累了一天了,馬上衝個涼休息吧,我祝各位師傅今天做個好夢,但千萬別夢見那夥蠻橫的東北人。”羅睿在驅趕著看熱鬧的人群。
工地的生活區中平時也沒有什麼熱鬧可看,除了喝酒就是賭博,再不就是躺在床上泛黃。今天可有熱鬧看了,況且還有兩個女人,哪裏肯離去呀?這不,那邊的幾個小青年就喊開了:“睡不著覺怎麼辦呐?”
“夢裏夢到你們呢?”
“都閉上你們的豬嘴,睡不著覺就到生活區外發昏去。夢裏夢到我們的給你們當幹娘,要不就當姑奶奶。”蝴蝶迷本以為羅睿來是會幫著她的,她們倆一定要讓這個東北佬當眾把錢拿出了,否則就別想出這個屋子。沒想到羅睿竟是來和稀泥的,向著別人說話。她一向懼怕她的這位心直口快的小姑子,她雖然沒再說什麼,但心裏卻憋著氣,此時一聽幾個看熱鬧的小青年在拿她們開玩笑,便將一肚子的氣向他們發泄了。
“噢,幹娘!”
“噢,姑奶奶!”
一幫子的人起著哄散去了,廚房間隻剩下羅睿和“蝴蝶迷”了。羅睿見“蝴蝶迷”還在生氣,便笑著對她說:
“還生氣哪?行了,你想想啊,如果鬧到老板那裏去,老板會怎麼想啊?憑什麼你的話就是他的話呀?”羅睿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來拉“蝴蝶迷”,“蝴蝶迷”將身子一扭說:“不麼,我不管那些,我就是要整治一下這幫子臭東北佬。”
“哎呀,咋就沒完了哪?我們怎麼能和他們一般見識呐?你知道他們雜工是工地上的幾等人嗎?”羅睿湊到蝴蝶迷的跟前彎下腰,用手一邊輕輕地彈著她褲腳上的醬油,一邊不耐煩地說。
“怎麼工地中的人還要分等?”蝴蝶迷感到很驚訝,她第一次聽說工地中打工的人還要分什麼等,她有些不相信,心想,羅睿的鬼主意多,不會又是她在順嘴胡謅地騙我吧。便一把拉起為她擦醬油的羅睿說:“真的假的?不會是又在騙嫂子吧?”
“怎麼會哪?你沒聽工人常哼哼的12345的小曲嗎?那裏邊唱的就是打工的人的等次呀。”羅睿煞有介事地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打著拍子哼唱了起來。
“慢點,從頭唱,我要好好聽聽。”蝴蝶迷信以為真,便纏著羅睿慢慢地唱給她聽。
“好了,我們走吧,等以後我教你。”
“不麼,我現在就想聽,好解解我心中的氣。”
羅睿心中一沉,暗想不好,這把又搞大了,騙不了她了,怎麼辦呢?無論如何今天是躲不過去了,便順口將師傅們常哼哼的12345改了一下詞唱給“蝴蝶迷”:
“一電二水三幹掛,
四壁五頂六泥瓦,
七是防水八油工,
徒工老九總挨罵,
空調消防為特等,
出力雜工數他差。”
“好,好。小妹唱的也好。這幫下下等的臭雜工,可氣死我了。走,我們回樓上去,嫂子有樣東西要給你看。”說罷,姑嫂倆一前一後走出了廚房。
“小妹,今天我是給你麵子,要不非得好好地治一治這幫子下下等的臭東北佬。”蝴蝶迷轉怒為喜,跟在羅睿的後麵,回樓上去了。
(十一)
“哎,你們說說,都說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是有其子也必有其女。你說他們三人咋這麼巧都湊到一家了呢?”李櫟跟著張昱一進屋就嚷開了。
“那是當然的啦。就衝著他們兄妹這個樣子,可見他們的父母也好不到哪去。”玉玨一邊向碗中倒著湯一邊說。
“咱就不明白了,一個羅大泡和一個小妖女湊到一個家中就算是家門不幸了,怎麼又娶了一個老妖婆進門了哪?”王入也過來取笑著,他給那兩個女人起了綽號:老妖婆和小妖女。
“要不怎麼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旱煙老大氣憤地說,“不過,我們得罪了‘蝴蝶迷’,就怕羅大泡找我們的麻煩。今後我們吃飯也都不能順利了。”
“不怕他,羅大泡敢找我們的麻煩我就收拾他。”李櫟將袖子一擼說:“這幾天我就想揍他了。”
“不行。第一,我們絕對不可以打人;第二,我們絕對不可以因與‘蝴蝶迷’的醬油事件而同羅大泡把關係搞僵了。”張昱笑著對李櫟說。
“那我們隻有忍氣吞聲,甘心受他們的欺負了。”王入一臉無奈地看著張昱說。
“那倒也不是。明天找機會我把事情的經過向羅大泡講清楚,征得他的諒解就好辦了。”旱煙老大將一袋煙慢慢地裝好,然後把打火機點著,並不急著點燃煙袋,而是看著打火機的火焰思索著說。
“這倒是一個好機會,明天就看你的了,爸爸。”張昱高興地說。
劉汨一聲不哼地坐在床上,低著頭在想著什麼。李櫟大聲地喊道:“哎,劉汨,你在想什麼哪?開心點不好嗎?”
“我開心著哪,很想唱一首歌。”劉汨抬起頭看了一眼李櫟笑了笑說。
“好哇,劉汨,你的歌我們最愛聽了。”
“快唱一首讓大家都樂嗬一下吧。”
大家又在給劉汨起哄了。
劉汨站起身,慢慢地向窗子走去。他雙手緊緊地抓住窗子的鋼筋,將頭伸向窗外,開始是低聲的哼著,後來就激亢地唱了起來。
《鐵窗淚》歌聲低沉,悲壯,淒淒慘慘,歌聲深深地打動了屋內每個人的心,打動了在生活區內的每個工友的心。
大家停止了手中的活計,靜靜地聽任悲壯的旋律在心頭撩撥,有人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裏,有的走進旱煙老大他們住的屋子,三三兩兩的湊著熱鬧。
劉汨剛剛唱完,馬上從對麵樓上傳來了一個姑娘優美的歌聲。大家還沒來得及讚美劉汨唱得好呢,便急忙將頭側向對麵的二樓上。
“誰家的孩子打工在外麵
沒有歡和樂竟如此悲傷
春天裏百花齊放何必惆悵
前進路在腳下歡樂在前方……
“好!好!再唱一個吧。”院子裏的人越來越多了,大家堆在一起起哄。過了一會見沒動靜,便有人慫恿劉汨再唱一曲。
“小師傅,再來一個,不能被人家姑娘給蓋了。”
幾個人開始動手來拉劉汨,劉汨哪經過這陣勢呀,他的大腦竟一片空白,一個歌曲都想不起來了,尷尬地站在院中,呆看著眾人。
張昱一見忙走出屋子,對大家說:“各位師傅,我的這位兄弟見不得這麼大的陣勢,你越是逼他他越是唱不出來,如果大家捧場給麵子的話,我先給大家唱一段。”
“好!好!快唱吧,鎮住她!”
“蓋了她!蓋了她!”
院子裏的工友紛雜地嚷著。
張昱便用對麵樓上姑娘的旋律唱道:
“東北的孩子打工在外麵,
曆盡了辛和苦飽嚐欺蹂。
春天裏百花齊放這裏似深秋,
廚房有妖魔女工地裏惡狼吼。
…………。
“好!好!”大家又是一陣的亂喊。
劉汨首先重複地唱了起來:
春天裏百花齊放這裏似深秋,
廚房有妖魔女工地裏惡狼吼。
…………
馬上又有人跟著唱了起來。
雄厚悲昂的旋律,在生活區久久地回蕩,震撼著院子裏每個人,敲擊著院子裏每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