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列車的奇緣(1 / 3)

第二章列車的奇緣

(一)

列車呼嘯著在京哈線上馳騁著。

強弓劃過高壓線閃出一串串的火花。車廂裏不時地灑出一串串年輕人的笑聲。

“把車票分給大家吧,出入也方便些。”旱煙老大看著張昱說。

“好吧,自己拿自己的,保管好了呀。”張昱把車票分發給大家。

“哇!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遠程的車票呢。”

“是呀是呀,更不要說坐了。”

大家在盡情地欣賞著手中的這張來之不易的車票。

小小的車票,就像打開人生命運之門的金鑰匙,使他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興奮之中,曾經舉足輕重的學業,曾經故土難離的依戀,現在都已經成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他們的抉擇給他們的人生帶來的影響,帶來的巨變,帶來的輝煌。

列車向明媚的前方疾駛著。

張昱將頭湊到了窗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一縷久違了的陽光親吻著他的額頭,他仿佛第一次發現,天地有這麼的廣闊,高遠;人生有這麼的可愛,精彩。

“劉汨,你爸爸的老腦筋是出了名的老頑固。快說給我們聽聽,你是怎樣說服他的呀?”

“哪裏是說服的呀?我爸爸讓媽媽用哭鬧逼我。我看到我媽哭得不是很自然,就知道這是計。就說去不去南方打工的事以後再說吧。想依此來試試他們還有什麼計,便乘爸爸讓我賣肉的機會偷偷躲在門後。

正巧聽到了我爸爸告訴媽媽,說我如果再說出去打工,她就去上吊,並且給了我媽一根繩子。我一看,機會來了。馬上跑過去拿起繩子。我要上吊給他們看。

就這樣,他們投降了,一是他們怕我真的一氣之下上吊,二是感到虧心,沒麵子了,索性他們就不管我去打工的事了。”劉汨眉飛色舞地說著。他突然話鋒一轉,指著玉玨說:“最便宜的就是你小子了,不但能打上工,還白白撿了一個俊俏的大姑娘。你是財運和色運雙星啊。”

“怎麼是白撿的呢?其實我和小蘭相識已經一年多了。”

“要我看哪,最便宜的應該是王入。他那自作聰明的東遊爸爸竟以一個智力辯題來決定是否讓他外出,被王入輕而易舉地取了勝,實在是可笑。”張昱不緊不慢的說著。

旱煙老大去列車的連接處抽煙去了。

“各位旅客朋友們,列車為您準備了豐盛的午餐,將由列車的工作人員送到各位旅客身邊。”廣播員甜美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了出來,送到了每一位旅客的耳中。

大家正在起勁地說笑著,送餐的廣播倒是提醒了他們,腹中也隨即咕咕地叫了起來。早晨大家隻顧準備行包了,誰都沒有吃多少飯。現在方覺餓意襲來。

玉玨一個魚躍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他站在過道上向後麵的那節餐車張望。餐車的工作人員正在忙著盛飯裝車。

當第二輛遊動餐車路過他們的身邊時,張昱起身買了五盒飯。由於腹中饑餓,大家吃起來味道還是蠻好的,十元錢一盒值呀。

很快地,第一輛餐車空車而回,第二輛餐車剩一半也轉了回來,停在了他們的坐席旁邊。張昱想給去抽煙的爸爸再買一份,便站了起來。就在他掏錢的時候,發現工作人員將小車牽掛的價格牌“十元一份”翻了個身,隻見上寫“五元一份”。

大家一見,不禁驚訝的都停止了吃飯。暗想,就這幾分鍾的工夫,同樣的一盒飯竟折了一半的價格,真讓人不可思議。大家頓覺口中的飯菜黯然失味,大有驚呼上當的感覺。

“這價格為什麼變得這樣快呀?方才不是還賣十元一份嗎?”張昱看著價格牌問服務員。

“是呀,我們就這個賣法。買不買呀?不買就沒有了。”工作人員很平靜地說。

“小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他還有一個牌子呢。‘每份三元’。不過那要等下一趟才掛上哪。”鄰座的一位旅客把著坐席的靠背說。

工作人員向這位旅客瞥了一眼,自顧自地推車走了。

“盒飯、盒飯,五元一份。”

工作人員喊得十分嫻熟,盡管不停地應對著旅客,但一次也沒有喊錯的時候。可見列車的服務人員業務之精。

(二)

列車繼續向南行駛著。

列車的服務真的是想到了心裏、做到了家裏。流動餐車剛剛結束他們的穿梭遊買,流動售貨車又接踵而至。可能是列車的工作人員想到了有些旅客吃不慣車上的盒飯,這售貨車上裝的全是各色的食品和大瓶小瓶的白酒、大袋小袋的水果。一隻又大又肥的豬耳朵格外地吸引人們的眼球,在真空袋中,栩栩如生。

“這隻豬耳朵多少錢呀?”李櫟目不轉睛地看著車裏的豬耳朵,垂涎欲滴地問。

“豬耳朵十元一隻。”售貨員一邊給前邊的小朋友往茶桌上搬著酸奶、巧克力、飲料之類的東西,一邊頭也不抬地說。

“十元一隻真的是挺便宜的。”李櫟心裏想著,隨手取錢撿了一隻自己最滿意的,放倒了茶桌上。

大家一見來了下酒菜,馬上買酒、香腸、火腿、扒雞、花生米,轉眼間擺了一茶桌。

旱煙老大取出刀,先是把豬耳朵一劈兩半,中間裸露出白生生的脆骨。他精心地把兩片豬耳朵切成薄薄的片,堆在裝袋裏。黃白相間,溝壑曲折,一片片、一條條,顫巍巍、亮晶晶的,玉玨忍不住嘴饞,抓起一片先嚐嚐。

“小心,有毛的。”劉汨取笑著說。

“怎麼樣,好吃嗎?”旱煙大叔眯著笑眼說。

玉玨沒有馬上吱聲。方才是吃的過急了點,還沒來得及品滋味就已經溜下了肚。無論如何都和以前吃的耳朵片對不上號。無論是脆感、味感都不是那麼回事。本來是輕艮微脆的耳片,可是吃到口中卻是軟綿綿、麵糊糊的。他的第一意識就是馬上把它吐掉。但中樞神經的傳導速度還是遲了,比不得嗓子眼摟耙的速度。此時他唯一的評價就是豬耳朵壞了,黴爛了,變質了。他含糊地說:“好像是壞了,你們嚐一嚐吧。”

“好哇,壞了你就不要吃了,否則你會拉肚子的。”王入取笑著用手攔住了玉玨再次伸出來的筷子。

“哇,真的是壞了,快扔了吧。”劉汨將吃到嘴裏的耳片馬上吐了出來,一邊提水瓶子一邊說。

“怎麼會哪,我來嚐嚐。”旱煙大叔夾起一片穩穩地送入口中,嚼了幾下,又夾起一片放入口中繼續地嚼著。

大家都停下來,目不轉睛地望著旱煙大叔,仿佛是旱煙大叔在品嚐著一種人類新發現的蕈xun菌,時刻都有生命危險,也時刻都有驚喜出現似的。

大家既沒有看到旱煙大叔有什麼生命危險,也沒看到有驚喜出現。等到的隻是旱煙大叔冷冷的一句話:“扔了吧。”

“真的是壞了?”李櫟望著眼前形色味誘人的豬耳問。

“沒有。”

“那為什麼要扔了?”

“是假的。”

“假的?”

大家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到桌子上的那堆豬耳片。耳片仍然是那樣的溝壑曲折,油光閃閃,好像是竭力地向人們展示著——它是一隻真真切切的,讓人垂涎欲滴的豬耳。

李櫟半信半疑地夾起一塊放入口中嚐了嚐說:“真他媽是假的,我們上當了。”他說著將切好的豬耳朵簡單地抱了一下,捧起來準備扔掉。

“慢!”張昱一直都沒有說話,他見李櫟要把假豬耳朵扔了,忙站起來阻止說:“列車上賣假豬耳朵應該事先向旅客說明,否則就是對我們的一種侵權行為。我們應該找他們理論一番。”

“對,找他們去。”大家應和著走向餐車。

列車長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當即找來了售貨的工作人員核對。原來那隻豬耳朵是澱粉食品的一種,價格要比真的豬耳朵便宜得多。列車長馬上做出了三項決定:

1馬上停止出售假豬耳,待標清澱粉食品字樣後再銷售;

2代表列車上全體工作人員向消費者道歉;

3保證在以後的售貨工作中明碼標價,杜絕以假亂真現象的發生。

他們幾位也是一時的氣憤才找列車長的,現在隻能是見好就收了。

“列車長同誌,既然如此,我們就回去了。”張昱說。

“好的,謝謝幾位對我們工作的監督。”列車長邊說邊送他們走入旅客車廂。

(三)

車輪有節奏地在鐵軌上敲擊著,時而有相向的列車駛過,帶著呼嘯、帶著閃電。張昱下意識地向坐席的後背靠了靠。玉玨見狀,馬上站起身將半開的車窗放了下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車廂內的旅客開始騷動起來——拿箱子,拿背包,座上座下的亂成一片。

“估計是到大站了。”旱煙大叔看著混亂的人群說。

“是的,爸爸。前方就是沈陽了,有從大連方向去北京的旅客都要轉到這裏乘車的。”張昱向爸爸解釋著。

“啊,那上車的人一定不少了。我們馬上把行李都放到行李架上吧。”旱煙大叔說著開始整理東西。他們六人正好占據了靠門頭的兩個長座。大家正襟坐好,等待著人潮的到來。

“列車緩緩地開進了沈陽站,莊嚴寬敞的現代化車站與喧囂、雜亂、擁擠的人群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這是國內比較現代化的車站了,全部由國家投資修建的。據說是為了迎接張學良將軍回國而建的。”張昱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車窗,讓大家好好看看現代化車站的模樣。

“叭”的一聲,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窗外飛了進來,穩穩地落到了茶桌上。

大家定睛一看,迪奧當季才上市的時尚的與春天同色的流行女包。暗紅色的皮麵,長長的背帶,金屬質地的C&D標誌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顯得格外的紮眼,標誌著它主人的高貴和典雅。

張昱將頭伸出了車窗,他想看一下是什麼人把包丟到了他們的茶桌上。

車廂外,狼藉一片:人們蜂擁著擠在車門口,西裝革履者一改平時的莊重和風度,大家閨秀也失了原本的文雅與矜持。

張昱心中不禁浮出了柏楊在《醜陋的中國人》中的一句話,自言自語地說:“中國人隻有奴性的馴服,從不心甘情願遵守秩序。”不禁長歎了一聲。“怪誰呀?”

“怪我,對不起啦。”

帶著粗粗的喘息聲,一句冷冰冰的話扔了過來。隨即,一隻纖細的手拿起了背包。

大家明顯地感到一股濃烈的法國香水氣味向他們襲來。

拿包的是一位美麗的姑娘。她有一幅俊俏的麵孔和修長的身體。她將包跨在前麵,緊緊地偎依在張昱他們幾個的座席旁,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美麗的麵容和冷漠的表情顯得大相徑庭。

(四)

“前麵的車廂檢票了。”旱煙大叔抽完煙從列車連接處回來說。

“也該檢票了。”王入不以為然地摸了一下上衣口袋說。

“哎,我的票放到哪裏了?”

李櫟摸了一下自己空空的上衣口袋,焦急地翻找著車票,大家也開始幫他尋找。提包、口袋找了個遍,就是不見車票的蹤影。李櫟急的出了一腦門子的汗。最後沮喪地說:

“可能是丟了,是上車的時候、還是串座放東西的時候呢?”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他一屁股坐到坐席上,順手拿起茶桌上張昱正看著的一本小說《智愛》扇著風。忽然,一張紙片從書中飛了出來。大家驚奇地發現那張紙片正是李櫟的車票。

李櫟緊緊地拿著車票感慨地說:“總算是有驚無險,這要是找不到,我可就慘了。”

“其實也沒什麼,你說你的票丟了以後,我突然想到了一個逃票的方法,足可以保你坐在車上安然無恙。”張昱一邊擺著手裏的車票一邊說。

“停、停!馬後課。我都急出汗了,你也沒說保我呀。”李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

“不信哪,那我們可以打個賭呀。”張昱以挑戰的口吻看著李櫟說。

“咋個賭法?”李櫟最擅長的就是挑戰、打賭。被“眼鏡”張昱一將馬上來了興致。

“把我的車票就放在你的手裏,我不用票也能順利地通過檢票這一關。如果我不能順利地通過檢票,晚餐我請大家。”眼鏡說著把自己的車票交給了李櫟。

“好,如果你能通過檢票,那晚餐就我請了。”李櫟一把拿過“眼鏡”遞過來的車票裝入了自己的衣袋裏。

“劉汨,你能配合我一下嗎?”張昱看著劉汨說。

“可以呀,你就說怎麼配合吧。“劉汨從鄰座上站了起來。

“好,帶上你的車票,我們走吧。”張昱說著站起身向門頭走去。劉汨趕緊跟在後麵走了。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眼鏡”身上。都懷疑他不用車票也能順利地通過檢票這一關。

他們的舉動同時也吸引了另外一個人的眼球。

那就是一直站在門頭旁的那位高傲的姑娘。自從她拿起了拋在茶桌上的背包後,從來都不曾正眼瞧過一次這夥鄉下人。“眼鏡”和李櫟打賭之事他是聽個清清楚楚,她暗自好笑:鄉野村夫,還想玩邪的。我倒要好生地看看,你能邪到哪去。

於是,當“眼鏡”和劉汨走過她身旁時,她忙轉身麵向他們,正巧看見“眼鏡”從鏡片後丟給她的一個飛眼。她感到心裏添堵。便下意識地白了他們一眼。當她再抬頭時竟發現眼鏡拉著劉汨同時擠進了廁所。她感到一陣惡心。心想,真缺德,虧你想的出來,兩個人擠在廁所裏躲票。省下來的錢也是臭錢。

姑娘向廁所的方向望著。她轉念一想,不對呀,要躲進廁所裏逃票為什麼要進去兩個人呢?隻進一個人不是更好嗎?不會是一個人害怕吧?她一時也搞不清楚。但她又非常想知道結果,所以,便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廁所的門,仿佛生怕“眼鏡”他們從廁所裏消失似的。

“檢票了,檢票了。請各位旅客把車票準備好。”

列車員向前麵邊走邊喊著。

列車長和乘警在後麵按人驗票打洞。李櫟把自己的車票出示給列車長的同時把“眼鏡”的票緊緊地攥在另一隻手中。他想,列車長檢出“眼鏡”無票時,他能馬上出示他的車票。他似乎有些緊張,攥著車票的手也有些顫抖。是怕手中的票飛了、跑了,還是在為張昱擔著心哪?或許都不是,隻是為晚餐由誰來買單的事而緊張著,捏著一把汗。

站在門頭的姑娘也為廁所裏的人捏著一把汗,盡管她對廁所裏的人有些不屑。

列車長檢完了整節車廂旅客的車票後來到了門頭的廁所旁,他正準備看廁所扭環上的紅綠標誌(紅代表有人,綠代表無人)時,姑娘的心緊張得快跳到了嗓子眼。她急中生智,將身前的坤包使勁地甩向開著的門麵。“啪”!坤包的金屬標誌與木飾的門麵發生了猛烈的碰撞,著實嚇了列車長一跳。他急忙轉身看個究竟。

後麵的乘警忙上前用鑰匙敲擊著廁所的門說:

“驗票了,驗票了。把票拿出來看看。”

廁所的門輕輕地開了一條小縫,從小縫中伸出一隻手來,手中拿著一張車票。乘警接過車票,仔細地查驗後,“啪”的一聲在票上打了一個小洞,又交到了那隻從門縫伸出的手中。那隻手縮了進去。“咣當”一聲門又關上了。

列車長同驗票的一行人走了。

(五)

列車門頭廁所發生的一幕,被站在那裏的姑娘看得一清二楚。她感到驚心、驚奇、驚詫。也由此改變了她對這夥鄉下人的看法。她從心裏佩服這位鄉下“眼鏡”的智慧,盡管他的逃票方法有些不雅。

“眼鏡”和劉汨從廁所出來,經過姑娘的身邊時,“眼鏡”又向姑娘得意地笑了一下。這使姑娘感到很不自在,心想,不就是那點肮髒的小聰明嗎?顯什麼呀,有什麼呀,從她緊閉著的嘴角流露出不易被人察覺的一撇,然後又開始持續著她的模特身姿。

李櫟也將廁所查票的經過看個一清二楚。心想,啊,就這個損招啊,誰不會呀。

“怎麼,不服氣呀?”張昱似乎從李櫟的眼神裏察覺到他的不服心理。

“佩服呀,不過要是進去三個人的話,那豈不是免了兩個人的車票?”李櫟有些不服地說。

“其實有一個人能免了票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玉玨打著圓場說。

“有什麼呀,你在裏邊,他又不能進去。”李櫟強著嘴說。

“那就再賭一次嘛。”眼鏡笑著對李櫟說。

“賭我逃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