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下的序曲(2 / 3)

“是的,爸爸。我有一件重大的事要同你商量,可以嗎?”

“等等,讓我猜一猜,是不是與我要和你商量的大事是一回事。”

“什麼?你也有一件重大的事要同我商量?”

“是呀,這件事正是你夢寐以求的事?”

“有那麼好的事嗎?快說來聽聽。”

“這不是嗎,你老說你大姨媽家隔壁的小蘭長得漂亮、人又好,唱歌也好聽,你大姨媽就給你問了。隻要你不煩,人家姑娘願意坐到咱們家裏給你唱歌。”

“這怎麼可以呢?怎麼能讓人家姑娘到我們家裏來唱歌哪?”

“傻小子,別跟爸爸裝傻充愣了。直說了吧,人家姑娘和她的父母都同意你們兩個人的婚事。現在就看你的意見了。”

“不可以的,這個時候怎麼能提這檔子事哪?爸爸,我也直說了吧,我想和旱煙大叔到南方去打工。現在也是就看你的意見了。”

“不行,我不同意。你必須先把和小蘭的婚事定下來,再說了,小蘭可是百裏挑一的好姑娘,我和你媽都覺得這門親事很稱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西德心裏想,現在的年輕人,隻要兩人一見麵,馬上就會粘在一起。他自然也就不再想去南方打工了。

“要是訂婚也行,但你必須得同意我去南方打工。這對我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玉玨心裏有底。他昨天到大姨媽家去玩,還同小蘭談起過打工的事哪。小蘭非常讚同他去。還說如果有機會她還想去哪。

“隻要你同意和小蘭訂婚,去南方打工之事我就不再管了。我們就聽小蘭的意見吧。”西德心裏話,小子,一訂婚你就戴上枷鎖了,再想飛就沒那麼容易了,也由不得你了。

“好,一言為定!擊掌!”

玉玨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他的心砰砰的跳得厲害,他用一隻手緊緊地握住爸爸的手,用另一隻手使勁地擊打著。他萬沒想到爸爸竟會如此輕鬆地上了他的當。生怕擊掌晚了,爸爸再反悔。

“來吧,擊掌,不許反悔呦。”西德眼裏流露出狡黠的笑容,他也用另一隻手使勁地拍打著兒子的手。

“啪啪”的擊掌聲,驚起了正在雞窩裏下蛋的母雞們。它們四處亂飛亂跑,嘴裏“咯答、咯答”的叫個不停。似乎在向人們通報著剛剛結束的雙方會談的結果。“好__的!好___的!……”

(六)

東遊一向以“大明白”自居。村中的大事小情都離不開他。在對待兒子王入外出打工的事情上,他也想玩一把漂亮的智力競賽。他不想粗暴地幹涉兒子的選擇,同時還要兒子乖乖地就範於他。他要讓村民們通過這件事,更加佩服他。他也想通過這件事教育一下兒子,讓他的兒子開開眼,知道知道什麼是智力。

“爸爸,開飯啦!”王入推開窗子,看著坐在院子中冥思苦想的爸爸喊著。

東遊心事重重地走進屋子,他知道這頓飯有多重要,也知道這頓飯隱藏著兒子的心計。

兒子一大早就張羅著要給他做點好菜,買瓶好酒。父子倆要好好高興高興、樂嗬樂嗬。今天的菜和酒都是兒子起早從二十公裏以外的縣城裏買回來的。兒子燒得一手的好菜。更會配上那五花八門的菜名,你不想吃都不行。

“爸爸,您請上座,讓我先敬您一杯。”王入見爸爸進得屋來,忙湊到跟前,端杯把盞,滿臉堆笑。

“好了,兒子。今天我們父子倆好好地喝兩盅,剩下的菜讓你媽做吧。”東遊平靜地對兒子說,他巡視了一眼桌上的菜,除了色香味俱佳外,裝盤、樣式也都很是講究。他在心裏暗想,好一番心機,好一片苦心哪。他絲毫沒有感到往日家宴中的那種快樂和輕鬆。腦海裏總是浮動著毫不沾邊的三個字——鴻門宴。

“那怎麼敢哪?還是您老喝酒,我和媽媽喝飲料陪您吧。”王入又回頭對媽媽說:“辛苦您了媽媽,還有一個湯在鍋中,您端出來就可以了。”

王入夾起一塊魚頭肉放入爸爸的碗中,笑眯眯地說:“爸爸,這道菜叫‘鯉魚躍龍門’,您是我們一家之長,這魚頭當然應該孝敬您的,您好好地品品味道如何。”

“好!真是型色味具佳呀。”東遊品著魚味連連地稱讚著。至於‘鯉魚躍龍門’的名字嗎,東遊心裏暗想:看這形,看這樣,不如說成是“鯉魚臥蓮”,小樣,和我玩輪子,你還嫩點。

“您再嚐嚐這道‘出水蛟龍’。”王入又夾起一條肥泥鰍送入爸爸的碗中,順手給自己滿了一杯飲料,說:“讓我們共同為‘出水蛟龍’幹一杯。”

“幹了。”東遊向來以“一口幹”著稱全村,在兒子麵前也不例外。他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用手輕輕的抹了一下嘴。便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那條煎得黃中泛紅的泥鰍魚。心裏在說,不過是一碗“油燜泥鰍”嘛,偏說成是“出水蛟龍”。接下來的說不定還會有“雞飛家門狗跳牆”哪,肯定還會有一道“鯉魚躍龍門”的菜。可嘴上卻說:“好啊,明明的一碗‘油燜泥鰍’,被你一說竟變成了”出水蛟龍”,兒子,你可是真有才呀!”

“湯來了,快讓一個位置!”媽媽端著一小盆湯,搖搖擺擺地走到桌前,一邊吆喝著,一邊把湯擠進桌中。

東遊一見,一盆的湯中浮著一隻鴿子。心想,這道菜應該叫“落湯鴿子”吧?便看著兒子說:“這一道菜也是高師有名吧?”

“有名,這叫歐貝斯赴海。”

“歐貝斯?怎麼講?說說。”東遊感到新鮮,分明是一隻死鴿子,叫什麼歐貝斯,一時來了興致。

“歐貝斯是一隻海鷗的名字。在歐貝斯之前的海鷗不是生活在海邊,而是生活在一個盆地的湖泊中。它們不需要快速的飛翔和勇敢的俯衝,它們個個身體肥胖,既飛不高也飛不遠,它們的生活圈僅限在湖泊的周圍。沒有誰能飛躍四麵的高山。”王入夾起一塊鴿子肉放入東遊的碗中接著說:

“歐貝斯出生以後,它不甘於眼前的平庸生活,它立誌要飛過高山,到山外去看看那裏的世界。於是它不停地練習飛翔,不斷地從空中跌落下來,其它的海鷗都在背地裏笑話歐貝斯。笑他不知天高山遠,笑它自不量力,更笑它異想天開。”

“小歐貝斯堅持每天練習飛翔,引來了好多同類的非議。有的海鷗對他的飛翔進行攻擊,有的海鷗對他的飛翔設置障礙,還有的海鷗對他的飛翔進行阻止,說它的行動會給其它的海鷗帶來不良的影響。”

“小歐貝斯仍然堅持著每天的練習。它毫不鬆懈。就這樣,隨著歐貝斯的不斷練習,它的羽翼一天天的豐滿起來,飛行高度也在不斷增加。終於有一天,他飛越了大山,鳥瞰了大海。哇!好一個美麗寬闊的大海呀。小歐貝斯陶醉在大海的博大之中,他被大海的波濤和巨浪深深地吸引了……”

“後來,小歐貝斯返回了鷗群,把它的所見所聞講給大家聽,並決定帶領其它的海鷗練習飛翔,把它們也帶到山外去看大海。大多數的海鷗都不相信它的說詞——山外會有什麼藍藍的、寬廣而美麗的大海。隻有幾隻海鷗決定跟它練習飛翔。小歐貝斯做起了教練。”

“在小歐貝斯的幫助下,一批批的海鷗翻過大山,奔向了海洋。認識飛翔、向往大海的海鷗越來越多了。最後,海鷗全部移居大海。歐貝斯老了,它在瀕死之際告訴其它的海鷗,它死後請把它放入大海中。為了紀念歐貝斯的偉大功績,人們就創造了這道菜——歐貝斯赴海。”

“好,好故事,我兒子講的也好。不愧為故事大王。”東遊耐心地聽完兒子的故事,連聲叫好。心中暗想,和我繞圈子,玩兒輪子,你還真就嫩點。不就是學什麼歐貝斯,翻過大山到南方去嗎,你呀等著吧。

“爸爸,既然是好故事,那你說小歐貝斯該不該學習呀?”王入又夾起一塊鴿子肉放入爸爸碗中。

“該學,特別是你們年輕人,該好好學學。”東遊一邊細細的品味鴿子肉,一邊肯定地說。

“這就好,爸爸。我要學習小歐貝斯,翻過山海關,到南方去。”王入一臉興奮地說。

“這人世和鷗群是不同的。特別是目前開放搞活的社會讓人都有些恐懼,世風日下,人心莫測。你到南方去打工,你如果是實實在在的,那別人就會說你傻,拿你二百五,就會被人耍笑,被人欺。你說是不是?”東遊目不轉睛地盯住王入問。

“這個嘛,是這樣的,不過……”

還沒等王入說完,東遊馬上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如果你虛虛假假的,那麼主就會降罪於你,懲罰於你。你說是不是?”

“這個嘛……”王入一時語塞。

“好了,兒子,把你想說的話明天再告訴我,現在我喝好了,該打牌去了。”東遊說完起身,出去了。

王入站在地上久久地思索著爸爸給他出的題目:實實在在的就會被別人欺侮,虛虛假假地又會被主懲罰,怎樣才能駁倒這個論點呢?

王入想到了張昱。便拔腿向旱煙大叔家跑去。

“哎,王入,怎麼樣啊?”在屋中的張昱遠遠地看到王入風風火火的向他家跑來,急忙迎了出去。

“別說了,白費了我幾天的心思和這一天的工夫了。”王入一臉沮喪地說。

“來,坐下慢慢地說。”張昱搬來一條長凳讓王入坐下。

“我想了兩天才作出‘歐貝斯赴海’”的菜。想借此機會勸說爸爸同意我去打工。可爸爸卻趁機給我出了一道難題。我一時無法說服爸爸,就找你來了。

“快說說,你爸爸又出什麼趣題難為你了?”張昱一聽有難題,又是出自東遊之口,心想一定很有趣的。便急著讓王入說題。張昱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趣題,善於智力競賽。

王入將爸爸說出的問題如實地說了一遍。張昱想了一下說:“好辦。你可以這樣說,我到了南方,不實實在在的,那麼別人就不會拿我二百五了,也不會有人要欺侮我了。我也不虛虛假假的,那麼主也不會降罪於我。更不會懲罰於我了。你們二老就放寬心吧。”

“好,說得好,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哪?”王入拍了一下張昱,向門外跑去。

“記住,晚上到我家來打麻將,叫上你的牌友。”

“知道了!”人早已沒影了,隻有聲音在院子裏回蕩。

(七)

北金蛋知道自己拗不過兒子。他有自己的盤算和主意。既然拗不過兒子,幹脆就索性不管了。把這件事全權推卸給了老伴。

老伴大字不識半鬥,也不是能說善辯的女人,在對待兒子打工的事上她唯有的就是女人人人都會的絕技,一哭二鬧三上吊。

屋子裏北金蛋的兒子劉汨正在勸解著哭得悲悲戚戚的媽媽呢。

“媽媽,快別哭了,讓人聽到還不知咱家出了啥事呢。多不好呀。”

媽媽用雙手捂著眼睛和臉,一邊哭一邊說:“我們養你這麼大容易嗎?你說走就走,連我的一句話都不聽,我還活著有什麼意思呀?讓村民們都笑話我們吧。嗚___嗚!”說著又哭了起來。她透過指縫,看到兒子焦急的神態,心中暗喜:你怕就好,你怕就好辦。我就是要讓村民們聽到,看你還敢不敢走了。

北金蛋趕緊走過來溜縫。

“你就別哭了,孩子都說不去打工了。你這樣的哭鬧,讓村民們聽到了,對咱家的看法該有多不好呀。劉汨還怎麼談對象啊?你還想不想抱孫子了?”他邊說邊向兒子劉汨使眼色。示意他快點說不打工去。

劉汨哪裏肯說呀。隻是一個勁地攔著拚命要到大街上去哭的媽媽。嘴裏不停地說:“爸,快把我媽拉回去吧。打工的事以後再說好不好?”

“哎,好兒子,有你這句話就好。你媽媽我來勸,你快去割二斤肉來。”

“割肉幹啥呀,你不是說咱家的雞蛋比肉都有營養嗎?”

“快去吧你。再貧嘴小心我打你。”北金蛋抿著嘴了,愛惜地對兒子說。

劉汨做了個鬼臉跑了。

“該死的老頭子,你也不心疼我呀。讓我幹嚎了那麼長時間。頭都弄大了。”劉汨的媽聽兒子沒了聲兒,從指縫中看見兒子跑出院子了,便立刻止住了哭聲,抱怨著老頭子的這出苦肉計。

“你不哭得那樣的悲慘兒子能投降嗎?其實兒子也是兩難呀。一方麵難以拋下我們隻身外出,另一方麵也是難以放棄張昱他們的誘惑。現在我們家的戲還沒演到戲眼哪。”

“啊?哭得這麼慘還沒到戲眼?你想弄死我不成?”老伴有些不理解,生氣地說。

“哪能呢?到戲眼時你就輕鬆了。”北金蛋脫掉鞋子,坐到了炕上,不慌不忙地脫著外衣。

“不讓我哭了?”

“不哭了。”

“那怎麼辦呀?”

“你看這是什麼。”北金蛋從衣服兜裏掏出一根繩子扔到老伴的腳下說:“如果兒子再要到南方打工去,你就說去吧,我再不阻攔你了。一定要悲哀著說,然後你就拿起這根繩子往大樹前走,搬石頭、掛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