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從未見到這樣的我,婉月呈癡呆裝良久。
“你……可還怪我?”巫岸的聲音悶悶地。
“不敢。”是實話也是氣話,“你現在是一國之君,不該這樣低聲下氣。”
“我有愧於你。”聲音更悶。
“但你無愧於天下和你的子民。”我笑。
“你也是我的子民。”
“我不是。”我感覺到肩上一輕,“你知道我不是。”
“那是以前。你現在總是。不但是我的子民,還是我的女人。”聲音略微上揚,像是在宣告又像是急於澄清。
“難不成隻要是個女的就是你的女人?”我對此嗤之以鼻,“況且,我早已不是你的人了。”“你在說什麼?!”巫岸震怒地板過我的肩,看著我的眼睛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我無力地看著眼前的人,難不成真是越老越頑童?這是他該關心的問題麼?他關心的不該是所謂的“奸夫”是誰麼?
“巫岸,”如同二十年前,我仍舊對他指名道姓,“樓暖衣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現在在你麵前的是我,樓舞——被你囚禁於此的平凡舞姬。”
“你……還是怪我……”巫岸神色痛苦,而我聽到這話倒覺得有些搞笑,他的話和當初秦楚欣所言一模一樣。
“你們倒是真像。”我若有所思。
“你說誰?”
“你和秦楚欣。”滿意地看著巫岸神色一僵,“其實你不必做這些給我看,就如我不必裝作二十年多前剛認識你時的我。”
“衣兒……”
“真是久違了,這個叫法。”我將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拿下,道:“如果你想,我自然可以像當初那樣喚你——身為你的子民,我有義務滿足我君主的所有要求。隻是,樓舞的夫君早已不在了,還望皇上不要越矩。”
巫岸終究還是放開了手,僅僅隻是身形微微一晃,他又恢複我就個月前剛破冰而出時見到他時的模樣——那般霸氣,那般內斂,那般看不出情緒。
“樓舞,”我聽到他這樣叫我。
“民婦在,”我俯下身子,以掩飾我眼中那抹一閃而逝的失望,“我的皇上。”
梅園中梅花滿地,雪花紛飛漫天舞,如血的夕陽光線印在我的臉上。活動了下略顯僵硬的四肢,我扶著樹站起。拂去婉月欲伸過來扶我的手,看著那雙凍得發紫而略顯粗糙的手僵在那裏。
穩了穩身形,不經意間瞥見身旁雪地裏的那個凹印——那是他來過的痕跡。
“回吧。”我終究還是原諒了這個看似卑微的婢女,抬起手臂,婉月忙過來攙扶。她低著頭,扶著微跛的我向素樂館走去。
素樂館門口站立著一個逆光的身影,恭敬而挺立。在看見我們歸來的那刻,他眉宇間的褶皺驀地撫平。略微彎腰,我聽見一個青澀而略顯尖細的聲音。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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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我一個人躺在床上,耳旁是火爐中火苗發出的吱吱劈啪的響聲,還有那近乎不可聞的呼吸聲。
我支起身子,掀開被褥,瞬間寒氣襲人。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卻還是掙紮地下床,披了件還算厚實的棉衣。打開窗,頓時冷風撲麵。
“主子?”依舊是那個略顯尖細的聲音。
“沒事,你先歇息吧。”我有些疲憊地對他揮了揮手。
“……”
“主子有心事?”意外的沒有聽從我的話,傅寧頗為局促地開口。
“……”我沉默。
“奴才越矩了。”
“無妨。還沒歇息?”
“……奴才不困……”
“那……”反常的,我居然這樣說,“若沒有事,陪我去……梨樹下坐坐吧……”
皎潔的明月映在池水中閃著點點的銀光。傅寧走在我的身後,我挑了塊石頭正準備坐下,沒想到他卻製止了我。
“主子,天冷,當心身子。”他恭敬而堅定,“待奴才去給您取個軟墊來。”說罷便欲轉身回房。
“別。”我出聲製止,可看到那雙溫柔而固執的眸子時,嘴邊的話卻又轉了味,“別……吵到他們。”
傅寧顎首。
我回過神來,不免暗自懊惱。真不知是因早上見了巫岸,還是因看見傅寧對我的默默付出。最近的我真是反常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