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教育讀本
小說決非玩物,理應有所擔當,因為“我們從其他方麵所獲的教益總沒有從文學上得到的重要”[4],作家創作也必須慎之再慎。艾蕪說:“他們的願望,他們的需要——一切東西都滲入我的靈魂來了,或者我的靈魂走進他們的肉體去了。這是一個醒著的人的夢。”[5]陳力嬌就經常做著“醒著的人的夢”,她的小小說常常具有一種實用性,像人生教科書,取自現實,又可便捷地回饋現實;她的文字和心思都極為幹淨、省潔(要知道當下小說中“少兒不宜”的內容委實不少)。她的不少作品因為與青少年特別貼心,而經常成為“中學生喜愛小說”的上榜篇目;她的一本小說集《贏你一生》(新世界出版社2009年2月版)被列入“新課標語文課外閱讀經典”叢書,這無疑是對成年作家的一種褒獎。
在《車衣服》中,作家用的是一把童心的尺子,她寫的是一個孩子能想到的全部,他的辦法可能有些笨拙,卻是生活原態,讀之讓人心熱。小賣店的老爺爺看到了戴爾的辛苦,主動幫他看車衣服,不想有一天車衣服卻丟了。戴爾的爸爸懷疑老爺爺做了手腳。老爺爺雖滿心的無辜,卻仍每晚為戴爾家看著新買來的車衣服,終因操勞過度累倒了。此後戴爾每天都要去老爺爺的小賣店買東西,買一隻鋼筆,買油鹽醬醋,他還用爸爸給自己的零花錢,為老爺爺買了一箱牛奶。人類心靈最美麗的一角像旗幟一樣飄蕩在我們內心,小說給了我們一幅多彩的畫麵,真情和愛心永遠是人類之愛最重要的主題。這樣的結局不是作家的有意成全,而是人物自己贏得的勝利。
麵對教育課題時,陳力嬌總是特別投入。《火燒雲》中的“火燒雲”並不是真正的雲,是膠卷曝光後搶救出來衝洗後的相片四周的紅色印跡,但它又是真正的火燒雲,因為它修正了一種世俗、消極的心態。馬豆梗媽媽的“不到萬不得已時決不能放棄希望,白天應想到夜的黑,這是對的,但沒有夜晚怎談白天美麗?”很像是對所有現代人的鄭重叮嚀,那朵火燒雲無疑會在人們心裏燃燒。
陳力嬌善於從小處反映大主題,善於從微不足道處下筆,寫人類冷不防處的硬傷。小說告訴我們,對事物不報任何指望的冰冷態度是不可取的。“人被宣稱為應當是不斷探究他自身的存在物——一個在他生存的每時每刻都必須查問和審視他的生存狀況的存在物。”[6]馬豆梗雖已經曆太多世事的敲擊,對人再不抱幻想,但在最後一刻,在母親的鼓勵下,他走出了人類的設防,被挽留在隻要用心其實就不難找到美好的境界中。很多時候,隻要我們再爭取一下,生活就可能給我們指出明路。對於中學生來說,對於我們的學校、家庭乃至社會這些教育責任的承擔者來說,這都是一篇特別值得細讀,特別值得深思的課文。
陳力嬌還有許多小說幹脆是用一篇作品解決一個現實教育問題。魚魚想都沒想就借給了兒子還在讀高中補習班、家境貧寒的一名同學400元錢,結果她因此遭受丈夫的白眼、同事的奚落,說她受騙的,說她犯傻的,說她縱容犯罪的都有,弄得魚魚寢食難安很是委屈、沮喪。好不容易等到上大學的兒子放寒假回來,“魚魚像見到救星一樣,把這事一點不剩地全對兒子說了,包括同事的看法,丈夫的抗議,包括自己的遲疑不能肯定”,兒子擁抱了她,他站在母親一邊。這篇作品流露了作家對世風的擔心,但魚魚有一個善良、懂事,對人和世界滿懷信心的兒子,這一成功的教育成果足以成為重拾對他人的信任的雄辯理由。(《魚魚和兒子最近》)陽台裏的一團繩子是巴比的姥姥從外麵的撿回來的,她以前過著苦日子,富了之後也還是勤儉節約,看到外麵有別人扔了卻還有用的東西就撿回來。巴比的媽媽很反感自己母親的做法,突然有一天無用的繩子變得有用了。作家是在提醒我們珍惜從前,善於從一種樸素中尋找神奇。(《陽台裏的繩子》)類似的作品還有《更正》《搏鬥》《絕地哺乳》《聰明的斡旋》等等,都在直麵教育中或大或小的某種困局,而作家則以自己特有的敏感和深度的思考一一為我們覓得良方。
陳力嬌醉心文學的審美特質,同時對小小說的社會功能從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文學是一種精致的精神產品,人們常常對它寄予厚望。為了這份熱愛與信賴,創作中的陳力嬌表情格外凝重。她的作品指向唯美,偶爾也會兼顧一下人們的娛樂心態,但這些決不會影響到她對社會的種種提醒,她的所有小說幾乎都有一個教育主題,而教育對象各有不同,可能是自然個體的人,可能大到家庭、學校,甚至可以是整個社會。盡管她的力量很是單薄,盡管不能一切盡如其願,但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忠實的追隨者和傳道者,陳力嬌的這番孜孜不倦的奔走,始終是有利於世道人心的。
三、古典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