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夜裏,他夢見自己已控製住包工老黃,就像扼住了一隻待宰羊羔的喉嚨,恨不得剝他的皮,抽他的筋,他拿出了那把已磨亮的尖刀,意欲摳出他淫毒的眼珠,心裏不由湧起一陣強烈的快意……然而,當他握緊尖刀喊殺人時,待宰的羊羔成為瘋狂的凶狗,汪汪狂吠。他忽地醒了,是一陣警車鳴笛的聲音喚醒了他,他嚇出了一身冷汗,瞬間,他像刺蝟一樣縮成一團,生怕一不小心,殺人的喊聲蹦出聲來。

他還是跟車跑縣城送貨去,但買了一部廉價的小靈通。他剛在縣城停頓,媳婦打來電話哭著告訴他,包工老黃被殺了,死在廠房外的幹草垛邊。他掛了電話,就租了一輛車趕回廠裏。

警察正在現場勘察,警車的笛聲還在不停地鳴響著。他擠進圍觀人群中去,嚷道:“別白忙了,好漢做事好漢當,是我殺的,我坦白!”

警察要扣走他,可同鄉們擁上去作證,說他並不存在現場作案的時間。他卻吼道:“不,不!是我殺的,我在心裏已經殺過他幾百遍了,那把磨亮的尖刀就擱在家裏!”

他媳婦盯著他的眼神不由打了一個寒噤,說:“你是不是瘋了?”

高軍賞析:

城鄉融合交流力度不斷加大,對立狀態開始緩解、滲透,差別開始逐漸縮小。這種現實,讓作家不斷自覺突破狹隘的兩極對立的單向思維,以更廣闊的眼界和胸襟去把握當下這種變化中的現實。

符浩勇的《收舊貨》就是敘寫進城農民工在城市裏的生活狀態的優秀作品。小說狀寫膽小的賈德強進入城市後的格格不入和尷尬難堪,他在有了些積蓄後接來媳婦一起生活,可不久包工頭老黃就與其有了私情,他在心靈飽受折磨下產生了殺人的念頭,可還沒等他下手老黃已被人殺害在廠房外,賈德強一改膽小猥屑,大膽地走上前去,硬把殺人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作品在小事和大事的反差中讓人物性格發生逆轉,對人的尊嚴意識予以深度關懷,使主人公靈肉分裂又糾纏的縮影深刻折射著病態時代的痛楚心靈,作品對人性的呈現是深刻的、沉痛的,對靈魂的拷問是讓人震驚的。這樣,保證了小說的在藝術層麵的高蹈。

戴哲賞析:

城市作為一個“召喚結構”的存在不僅促使絕大部分農民從鄉村湧入城市,也使文學創作者將對農民工在城市的現實遭遇、情感訴求作為自己創作的動力,同時表征出其對城市現代性所產生的一係列後果的擔憂和批判。

符浩勇的《血殺》與其說講述的是一個車間包工頭被殺害的血腥事件不如說是一個農民工在自己的內心與腦海中進行的一次假想的暴力反抗。在工廠打工的賈德昌發覺自己的媳婦與車間包工頭老黃有染,但是對於掌管著生殺大權的包工頭他絲毫沒有辦法,隨著侮辱感、無力感的日積月累和相互糾纏,賈德昌腦海中經常萌發殺人的念頭,所以當包工頭老黃被離奇殺死後,他告訴警察自己便是殺害老黃的凶手,“自己在心中已經殺過他幾百遍了”。雖然賈德昌的行為不被媳婦所理解,還說他瘋了,但是事實上賈德昌這一假想的報複行為反倒比真實的殺人行動更能表現農民工麵對城市時的無奈與屈辱。現代社會中,暴力似乎永遠不可能消失,既有上層壓迫下層的暴力、也有下層反抗上層的暴力,怎麼樣讓公正、平等、愛全麵進入各個階層成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