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看到徐鈺的手勢，臉上的神色愈加凝重，他默不作聲的走向帳外，對護衛吩咐道：“你們撤出帳外，到營門前聽令，任何人不得放入，如有違者，立斬！”
看到護衛撤出後，燕王才安心的回到帳中。徐鈺看著燕王，不由得搖了搖頭，嘴上掛著苦笑，心中卻是歎道：“不想燕王殿下，竟被逼到如此境地。”
燕王主意到了徐鈺的表情，也陪一苦笑：“徐兄莫笑，附近多有韓氏一黨耳目，就算是我也不得不防。”
“在這揚武關中，也是如此嗎？”
“唉……”燕王歎了口氣，“薊陽城中自不必說了，從郡國朝堂到府中上下都是韓氏朋黨耳目，我原以為來到這揚武關中會清靜些，沒想到又被安插了一個什麼參軍司馬，事事都要被其掣肘，就連那看門的小小牙門將也是對我陽奉陰違。”
徐鈺喃喃道：“潁川韓氏自前朝以來就是中原第一大世族，實力雄厚，如今朝中大部分官員都是韓氏門生，坊間有句話說‘天下官吏出韓門，半朝天子半朝韓’，實在是權傾朝野啊。”
燕王忿忿的說道：“何止是權傾朝野，再這樣下去，這天下還姓王麼？！以父皇這般雄才大略，怎麼還能縱容韓氏一黨如此囂張！”
“相信如今這局麵皇上應該是有所察覺的，隻是韓氏為開國功臣，根基深厚黨羽極多，皇上還要利用韓氏去打壓其他勢力，貿然行動隻會適得其反，需得像抽絲剝繭一般才行啊。”
徐鈺這話說的一針見血。當今皇上出身布衣，在獲得韓氏等中原世族支持之前，也隻是嘯聚山林的農民軍。有了這些世族，才有錢袋子、米袋子，才能獲得爭雄天下的資本。大武朝初定時，也需要這些世族的影響力去爭取各地豪強的支持，鞏固吏治。近十年皇上一直致力於削弱各藩異姓諸侯王的實力，讓同宗子弟逐漸替換異姓諸侯王出鎮各藩，所以世族的支持更是不可少，朝中更是不能亂。
“徐兄說的這些，我何嚐不知。但我卻漸漸感覺到父皇已經力不從心，日漸疏懶朝政。我上次入京朝覲時，看到他整日迷信方術，想要求取長生不老之方，對那韓後也是聽之任之。這叫我怎能不擔心啊。你說父皇是在韜光養晦，我卻覺得他是越來越老糊塗了！”
燕王自幼在行伍中長大，培養出軍人一般耿直的個性，說話也不像士族文人那樣喜歡繞圈子，他自己也沒少為這直腸子個性吃虧。
“殿下一片赤子之心卻是難得。但這直來直去的性子不改，怕是還要吃虧啊。”徐鈺微微笑道。
“我現在都到這般地步了，還有什麼好顧慮的。”燕王嘴上雖是不以為然，還故意攤手擺出一副灑脫的樣子，其實內心對這現狀還是十分不甘。
“隻怕殿下不久後又會吃個大虧。”徐鈺收起笑容，抖抖了袖子正色說道。
燕王看著徐鈺，沉吟片刻，如徐鈺之前一樣緩緩伸出右手食指朝天一指，試探著問道：“徐兄，是指這個嗎？與父皇有關？”
“對。據京城傳來的消息，韓後已經在籌劃二皇子趙王衷的大婚。”徐鈺皺眉說道。
“什麼？！皇弟要行大婚？！”這個消息讓燕王頗為震驚，差點失手將剛端起的茶杯摔落。也難怪燕王會有此驚詫的表現，大武朝內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貧民百姓如果得知這消息都會駭然。
趙王衷為韓後所生，十二歲時被查出身患怪症，太醫言其病為癘。得此病者起初覺得皮膚麻木不仁，錐刺不疼，進而全身苦癢，眼目流膿，內外生瘡，或三年、或五年眉毛、睫毛都盡皆脫落，到最後鼻梁崩塌、手腳肢節脫落，全身流膿而死。至趙王衷患病起，皇上和韓後就以舉國之力求醫問藥，甚至還請來了西域、天竺的名醫，可還是不見緩解，要說想治愈就更是癡人說夢。
至今年，趙王衷已經患病六載，在這種情況下，別說大婚了，連在這世間還剩多少時日都說不準。
雖然此時徐鈺的臉上波瀾不驚，但當初他剛得知這消息時也是吃驚不小。他繼續淡淡的說道：“不錯，正是二皇子要大婚。燕王不想知道預定的趙王妃是誰嗎？”
無論是誰，這世上沒有誰會比她的命運更悲慘的了。嫁給一個身患絕症，全身潰爛的“怪物”，光是想到這場景都會讓人毛骨悚然。
“是誰？”燕王問道。
“陽翟賈氏之女。”
“什麼？！”
陽翟賈氏與潁川韓氏同為禹州郡望，兩大世族世代互為姻親，韓後的娘家即為賈氏，這陽翟賈氏之女想必應該是韓後的侄女了。
“這韓後也太狠心了，雖說二弟貴為皇子，但他現在這種情況哪裏能婚配，韓後這不是把自己的侄女往火坑裏推嘛。”燕王對韓後的這一不近人情的安排有些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