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圖爾坎今天就站在這裏,你們盡管來殺我吧。你們想想把我殺了以後,是不是就不用獻上自己的孩子?你們這次獻出了孩子,那以後出生的孩子呢?會不會有下一次的獻祭?下一次你們又要找誰做你們的替罪羊?
你們才是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因為你們不敢對胡人說不,不敢反抗他們,不敢和他們拚命!”
人群依舊沉默,但偶爾傳出一兩聲唏噓。
“達曼,你還記得自己的兒子是怎麼死的麼?”圖爾坎盯著達曼問道。
“餓……餓死的。”達曼的兒子在幾個月前因為沒有食物,餓得偷偷吃野草,結果肚子疼得滿地打滾,痛苦的死去。
“阿土拜,你的孩子呢?”圖爾坎又看向了阿土拜。
阿土拜沒有回答,深深的歎了口氣,背過身去抹了抹濕潤的眼角。
“去年的一個風雪夜裏,是不是你抱著他凍僵的身子在雪地裏哀嚎。”圖爾坎替阿土拜回答。
“塔塔,你想讓你的孩子經曆這些嗎?”圖爾坎揪著塔塔的長衣說道。“不想!”塔塔一邊甩開圖爾坎一邊吼道。
“你們誰想讓自己的孩子經曆和你們一樣的痛苦?每天忍饑受凍,不知道哪天就被殺死。”圖爾坎麵向人群大聲質問著。
“不想!”“不想!”“不想!”人們的回答就像大雨初落時一樣,先是淅淅瀝瀝的零星雨點,不一會就落下嘩嘩的傾盆大雨。
“很好!我們不能再像牲口一般活著!我們不能再讓我們的孩子再像牲口一般活著!”圖爾坎繼續鼓勵著他的族人。
“圖爾坎,我們要怎麼做?帶著孩子逃出這裏嗎?但是我們沒有馬,跑不了多遠就會被胡人追上的,之前逃跑的人死得都很慘。”達曼向圖爾坎問道。
“你說的對。要是像以前一樣逃,那就隻有死路一條。但現在卻有個天賜的機會。”圖爾坎向神山方向一指,“你們看,神山!神山就是我們的機會。胡人的神山崩了,周圍都是灰霧,馬都不敢靠近。如果我們逃到神山上,胡人就很難追上我們。一旦翻過神山,就是禿發人的地盤,胡人就更不可能追過去了。”
“可是我們既沒有吃的,也沒有過冬的衣服,去神山不是去送死嗎?”達曼接著問。
“我們是沒有,但我們可以搶回來!”圖爾坎從腰間抽出鐵匠給的鏽劍,狠狠的擲向地麵,劍刃插入碎石下的土壤中,劍柄在夜空中顫動,發出嗡嗡的響聲。“胡人今天派出許多人馬去各部聯絡秋祭的事,營地裏人手不足。我和胡人說去神山的事,其實是讓你們可以跟著我在營地外埋伏,其他人在營地內接應,時機成熟就一起動手,燒掉他們的大營,搶回牛羊,搶回衣物,搶回刀劍,讓這些胡人血債血償!”
“對!血債血償!血債血償!”人群沸騰了。
“大家不要被他騙了!他在胡人麵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在胡人麵前他就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他就是個叛徒,他隻想當胡人的走狗!他之前騙了我,剛才又說騙的是胡人,誰知道現在是不是在騙大家!”塔塔向族人大喊。
“塔塔你這個蠢貨!我們要反抗胡人必須要等一個好機會,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我要是當時不答應胡人,就根本沒有機會活著和大家說這些!”圖爾坎雖然知道塔塔是個認死理的倔牛,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這一出,可能會讓圖爾坎的一番努力功虧一簣。
“哼,你說的是真是假,都由阿胡拉來審判。如果你能在石刑後活下來,我塔塔就相信你;如果你不敢接受石刑,那你就是欺騙族人的叛徒,我塔塔今天一定要和你決出生死。”說完,塔塔撿起腳下的石塊,接著對身後的人群說道:“有誰同意我的話,就站在我身後。”
人群中響起悉悉索索的言語聲,不一會兒,第一個人站到了塔塔身後,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陸陸續續站成一排,人數還在不斷增加。顯然,還是有許多人更願意接受神的旨意而不是自己的判斷。黑夜裏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移動腳步時激起的碎石摩擦聲,每一聲都顯得格外的刺耳。
“哼!”圖爾坎冷笑了一聲,“既然這樣,我圖爾坎也不是個膽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