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石刑(1 / 2)

石刑在石人的聚落裏已經施行了許多年,從他們還沒來到草原以前就已使用,不知道和他們石人的稱謂有沒有關係。接受石刑的人,下半身將被埋在土裏,全族的人一人一石擲向他。無論多大的罪行,隻要能活下來,則說明神明寬恕了他,可以繼續在族中生活。自古以來受到石刑能活下來的人掰著指頭都能數的清。

這種石人族內的私刑,都是在深夜進行。當主人熟睡後,石人悄悄的在遠處聚攏,族內壯丁合力偷襲行刑對象,封住口眼讓他不能發聲,五花大綁的押至預定位置。全族聲討完他的罪狀後,就將其埋入挖好的坑中,然後開始投擲石塊。行刑結束,沒捱過去的人,就直接用土石把上半截也給埋了,第二天這人就像憑空消失一般,受刑人的主人也追查不到下落。

連續多日的陰雨,在今天早上終於停了,但天空並沒有放晴,反而被從神山飄來的灰霧遮蔽。灰霧的到來讓整個大營的人都感到不安,凝重的氣氛籠罩在營地裏,把人壓的透不過氣來。

有出使任務的各部頭領都開始在自己的部眾中點將,挑選悍勇之士隨行。都烈的隊伍最先出發也是最壯觀的,他統領著屠蘇單於麾下最精銳的一百騎,個個都是人中虎豹。駿馬疾馳卷起滾滾塵土,人喝馬嘶呼嘯著衝出營門,大有一副舍我其誰的氣勢。過了午後,其餘部眾的人馬陸續開出營地,一隊隊奔向草原。

圖爾坎從中午起就一直坐在營門前看著一隊隊的人馬離開,等到最後一批隊伍駛出,他才抬起屁股轉進營內。百長被他殺了之後,圖爾坎的主人就變成了屠蘇單於,單於帳下的主事知道他過兩天要去神山,也沒給他安排什麼活。

圖爾坎先去主事那領取單於承諾的口糧,又到鐵匠那討要武器。鐵匠也是胡人從西邊姑師國擄掠來的,因為他會打鐵鑄件,所以地位和待遇比他們石人奴隸好一些。鐵匠說單於沒有許他兵器,讓圖爾坎碰一鼻子灰。他連嚇帶騙最後鐵匠還是丟給他幾把鏽跡斑斑的鈍劍,有的劍刃滿是缺口,有的甚至已成斷劍。盡管如此,圖爾坎還是接受了。

做完這些事,已到黃昏。整整一天族人們全都躲著他,沒人和他說話,甚至連正眼看他一眼的人都沒有。圖爾坎也沒在意,胡亂吃了些東西後,索性就歪在自己的幹草棚中坐等夜晚到來。他似乎一點都不為今晚的事情擔心,就像個沒事人一樣。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子夜時分,圖爾坎眯著眼看見幾道人影向他的幹草窩摸過來,他略帶戲謔的口氣對他們說道:“塔塔、達曼、阿土拜,你們幾個就不要偷偷摸摸的了,我跟你們走便是。”眾人見已被識破,就直起身子不再躲藏。

圖爾坎站起來抖了抖衣服上的亂草,輕描淡寫地說道:“走吧。”

他們一行摸黑爬上營外的碎石丘,圖爾坎的族人已經在火堆旁齊刷刷的站著。圖爾坎的出現並沒有打破黑夜的寂靜,遠處傳來的狼嚎聲仍然清晰入耳。在族人憤怒的眼神注視下,圖爾坎從容的走到人群中間,就像走進準備發動攻擊的狼群中,它們在攻擊前都是目露凶光張牙露齒,卻從不會亂吠。

正常情況下主持人應該是頭人,如今被審判的是頭人,那就隻能讓最年長的人主持。老博爾塔攤開雙手仰麵宣告:“阿胡拉在上,我族今晚在此審判叛徒圖爾坎。願正義之光指引公正和真理,願神聖之火淨化他邪惡的靈魂……”

“閉嘴,我可不是什麼叛徒。”圖爾坎打斷了老博爾塔的絮絮叨叨。

“你還敢說你不是叛徒!就是你,圖爾坎,在胡人的單於麵前說要把族內的孩童給他們獻祭。我塔塔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你現在卻不敢承認了麼?!”塔塔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大聲斥責道。

“要把你們的孩子拿去獻祭的不是我,是胡人,是他們的右骨都侯須卜伊邪目。我答應也得獻,不答應也得獻。你想想之前被做人殉的族人,有誰是自願的,可最後呢,還不是都被殺了?塔塔,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不要和我說這些,我隻知道一件事,誰敢動我的孩子,我就和誰拚命!”

“好!說得好!你們還有誰想要拚命的,還有誰想殺我?!”圖爾坎掃了一圈眾人朗聲說道。

沒有人發聲,回應的是一雙雙冷峻的眼神。

“怎麼?沒人敢說一句話麼?你們的孩子都要被放上血淋淋的祭壇了,卻還是不敢開口說‘不’麼?你們今天要審判我,要處死我,其實是因為你們膽小懦弱!你們不敢去審判那些胡人,不敢反抗他們,就隻能處死我這個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