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來了。”
我坐在草地上,看著她胸口起伏。她的身材還不錯,她在想什麼呢?我在陽光下的草地上盯著她的眼睛。也許是感到了我目光的灼熱,她的眼睛睜開了,我依舊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裏麵顯示的是什麼畫麵?陽光,草地,樹葉是肯定的。但是男人(即我)呢,是帥哥,還是挫男?
我從眼睛順著鼻子往下看,她的臉很長,嘴很有特點(大),嘴角上翹,嘴唇正好。隆起的胸脯看上去很溫潤,我幾乎想到了幾年後的某個時刻有個男人摸她那裏的情景,又想到那個男人脫她褲子的情景,我的眼睛回到她的眼睛的時候,她盯著我,仿佛在說:“流氓,好看嗎?”
然後她閉上了眼睛,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開始構思。等我構思好了,我便把她扔在草地裏獨自騎車找了個小賣鋪,期間不知她醒過沒有,有沒有被流氓騷擾,回去的時候,她還在睡覺。
我等她醒來,便遞給他那張字條:
“給十六,睡了這麼久?”
“恩,累。你帶我回去吧。”
“How?”
“你先騎我跳上去。”
結果證明我倆都高估了我騎車的水平,看我騎穩了楊歡才跳的,然後我在車上猛烈晃動了幾下就摔倒了,我爬起來啥事沒有,把楊歡的膝蓋磕青了。
“操你大爺。”
“疼的厲害?”
“疼的一般,你為什麼專門摔膝蓋啊,我回去給人看到了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為什麼。”
“好吧你太純潔了,背我。”
我想誰要覺得我純潔那可他媽的看走眼了。
我也沒把她背回去,我把她抱上出租車就沒管了,車錢都是她自己付的。我還得把蔡強奸的自行車騎回去。
第二天楊歡就給了我來自十六的字條,她雖然經常操我大爺,但是每次都把紙條帶來,後來為了盡快忘掉這段不好的記憶,我已經想不起紙條上寫過什麼,也許楊歡知道,她經常罵我,對偷窺這種是也不太有什麼愧疚感。但是真的看了還是沒有,我不知道。這種事我也不能問,雖然我不記得紙條上寫的什麼,但我知道都是誇十六的,沒有誇楊歡的。
後來我直接去楊歡他們班上課,上課的主要內容就是傳紙條。十六是典型的好學生,坐第一排,而我是蹭課的,我們的座位相隔很遠,隻能坐最後,要傳個紙條大約經過八九個人的手,如果都是陌生人這是有點不可思議的,但是由於有楊歡,我們成功開辟了一條跨越好幾排座位的航線,我和十六夜的紙條在老師寫板書的過程中源源不絕第在這條航線上流通開來,楊歡所處的地點,毫不誇張地說,是個地理位置極其重要的港口,如果沒有她,Icandonothing.
漸漸的過了幾周人家也知道這紙條是哪裏來,哪裏去,不需使用腦力就遞給下個人,就像流水作業。我把紙條傳出去,開始等,終於收到了紙條,迫不及待的打開。有一次紙條來的慢了些,我向後一看,嚇了一跳!
快到終點的時候紙條停在了空中。前麵的那個人早已習慣了不用思考就自然的把紙條擺到後麵,但是這次手舉的高了些,後麵那人沒發現——前麵那人也沒發現。於是紙條就一直懸在高空,俯視著我們的班級,就像流水線上的機械突然出了故障,停在了那裏。
這時老師進來了,看他舉著手,走了過去。要是老師發現他不是在舉手而是在傳紙條,就可能輕輕的把紙條拿到手,要是老師再有個偷窺癖之類的,就可能把紙條輕輕打開。這時如果紙條上寫的是“某某頁某某題怎麼做”,我就萬事大吉,要是紙條上寫的是“姐姐你長得好看人又好”,我就大大的不妙。但是我腦子早已短路,實在想不起剛才寫的什麼,慌的連謊話都編不出。但是老師隻當他在舉手,問他“哪個?”他大吃一驚,但是仍然點出了一道題,這是對老師的話語,音色,口氣和身影的機械反應,同樣就像流水作業。老師講完題終於走了,嚇死我了。
十六在我心中是一個長的有氣質,十分典雅的人,而且說話聲音超級好聽。我們大概傳了一千左右紙條,常常一個紙條就能讓我活活高興一整天,我每天盼望著旁邊有人戳我一下,然後給我一張紙條,我就像嗜酒一樣的嗜紙條。在那個純潔的年代,一句話,一個眼神,一聲歎息,都能讓我活活高興一整天。而且我在字條上透漏的訊息她並不生氣,甚至拿來和我說笑。有時我們一起散步,我看到她笑著看著我的樣子,總會產生情不自禁的感覺。
在那段時間內,我是那麼地把十六當做自己人,我的一切秘密都毫不掩飾地跟她說,並希望她也這麼回報我,有什麼都跟我說。我希望我能像她知道我一樣知道她那麼多。在我的想象中,這是一定的,當我看到這並不一定的時候,就是我長大的時候。
現在五一還沒到,杭州的天氣還能接受,桃花巷已經熱的嚇人。一些桃花巷的老人們說這是墳場和峭壁石階已經快要走到毀滅的境地,現在蘭花巷的破土動工也加重了這種趨勢。每個曾經興盛的地方在荒廢之際都有極其迅速的季節變換,在一個月之內估計就要過冬了。
如果桃花巷真的在一個月之後過冬,那是比較滑稽的,因為一個月之後杭州正是大熱天,那我到底是穿棉襖還是穿短袖?
老人們的話似乎在漸漸得到應驗,最近墳場的動物集體反應異常,好多動物已經開始貯藏過冬的事物,還有許多動物不住地啃樹皮。隨著啃樹皮的動物越來越多,樹精會受到越來越強的感應,估計冬天就在一星期內了。
我站在桃花巷的某個角落,穿著短袖,想象著一星期內眼前的土地就要被大雪覆蓋,真是感慨萬分。
由於消息比較確切,我也開始了過冬的準備,把冬天的厚衣服都拿出來曬了一晌午,然後背著衣服走向桃花巷。
出校門的時候遇到了楊歡。
“膝蓋好了麼?”我說。
“膝蓋中了一箭。你這是要販衣服去?”
“沒有,我馬上就要穿了。”
“有病。”
“真的,我家要過冬了。”
“你要回家?”
“不是,去一個下雪的地方。”
“哈哈,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就回來了。”
“這麼快啊,不多住幾天。”
“這麼近還多住幾天?”
“這麼近?”
“一個多小時就到。”
“騙人,帶我去看看。”
這時我才漸漸感到不對,也沒人跟我說過能不能帶人進桃花巷,何況楊歡連一瓣桃花也沒有,能不能帶進去也是個問題。最主要的是如果楊歡知道我天天在桃花巷混日子會怎麼想?
楊歡真是某方麵的高手,在我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已經跟我走到了公交站,難道我能把她攆回去嗎?隻能聽天由命了。
我們在八一飯店下車的時候楊歡就感到了異樣。
“這裏好荒涼。”她說。
“來過嗎?”我試探了一句。
“這裏一點都不像杭州。”她說,“不過我以前坐車路過這裏,看到你們寢室那個頭發長長的人在這裏下車呢。”
頭發長長的是蔡強奸,可是楊歡認識蔡強奸。再長點的就是B床,還長點的就是A床,C床是短頭。
我們上了那輛沒有寫多少多少路的車後,楊歡道:“去鄉下麼?好玩好玩!”
我回想以前的情景,我想難道是B床?他也在桃花巷?
“你說那個頭發長長的,是正常身材還是肥肥的?”
“肥肥的。”
那是B床,他真的在這裏?
我帶著楊歡穿過那間寫著“開掛封號”的小屋,走進黑黑的小巷,楊歡緊緊地靠著我。
到了主城的時候,楊歡興奮地喊道:
“哇!這裏的建築好好啊!快帶我去玩!”
楊歡拉著我東逛西逛,先是問我為什麼這裏的景點不要門票,又問我哪裏能吃燒烤。
這裏有什麼燒烤,這裏隻有泡麵。
後來楊歡看著一個一個打扮奇怪,帶著武器行走在街道上的人們,又恍然大悟地說道:
“有一種穿越的感覺,哈哈哈!”
走到紅樓的時候,楊歡看到裏麵走出來的女人,問道:“那是賣化妝品的麼?我要進去。”
我想你要進紅樓人家還不要你呢。不過我也好久沒進去玩過了,我知道入口就在光緒皇帝的墓碑下麵。我有點不懷好意地帶她向墳場走去:
“不從這裏進。”
楊歡第一次看到我熟悉已久的畫麵:一堆一堆的土,殘缺的墓碑,跳躍的鬼火,不時擋住視線的黑影,緩緩移動的大樹,飛快穿過的人影,以及圖騰以上武器不斷閃爍的紅黃色光輝。
她緊緊跟在我後麵,緊張的說不出話。一隻認識的狗熊立起來跟我打招呼,她叫了一聲便哭了起來。
“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她說。
在這個時候,我怎麼能說“是你非要來的。”我趁機耍了一把流氓,把她抱過來,等她稍稍適應了這裏的環境,我帶她走向光緒皇帝的墓碑。
“裏麵賣化妝品。”我說。
“鬼才信呢。”她說了一句,立刻住嘴。
我們下去的時候,光緒皇帝在裏麵。他盯著我們看,我僵硬地笑了一下,便去尋找上次進入紅樓的地方,我的目光轉了一圈,回到光緒皇帝身上。
“入口經常變的。”他說。
我沒敢吱聲,迅速走了出來,心裏突突地跳,我意識到這是鬼在跟我說話。
“入口不在這裏。”我說
“這就是你經常來的地方?”楊歡問道。
我無言以對,我能說什麼呢。
我帶著她去河邊散步,走在燙手的石子上麵,我想起小學課本上大概寫著小溪彎彎曲曲地流向遠方,卻沒有寫著我和楊歡在這裏散步。這條小河是墳一和墳二的分界,偶爾有人過河,散步的隻有兩個人。
即使在這樣的驕陽下,楊歡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跟她並肩行走,隻能看到一隻眼睛忽閃忽閃的,嘴巴在動。
忽然看到遠處的天空有什麼東西升起來,是一道雲。這道雲越升越高,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並迅速向頭頂飄過來,接著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黑雲從天際升起向天空的中心彙集,好像一艘艘巨輪填滿了海岸。
這時的天空有點詭異,三分之一是藍色,太陽高照,三分之二是無盡的黑暗,忽然一陣風吹來,大雨傾盆。雨點激烈衝擊著熾熱的地麵,河邊的石頭上呼呼冒著白氣,並發出嗤嗤的響聲。
這場雨過後連太陽也被雲彩遮蔽,這時雲朵呈淡白色,掩蓋了整個天空,並飄下鵝毛大雪,冬天已經降臨,地下的溫度已經夠冷,雪落地不化,迅速將桃花巷的一切地方鋪上了白色。
幸虧我帶著衣服,我和楊歡兩個人瓜分了一個人的衣服,在雪地裏冷的哆嗦。但是我們都好興奮,看著身後的兩串腳印傻笑。楊歡在雪地裏看著我,我也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臉,雪花飄落在我們的身上,兩人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我仿佛第一次來桃花巷似得,楊歡本來就是第一次來。我們瘋狂地奔跑在大雪覆蓋下的桃花巷,像兩個還沒上學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