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碗有時看見他笑的模樣,不知為何開始厭煩自己,心中鬱結,臉色也愈來愈差。到了四月份兒,更是病了一場,瘦得不成樣子。
群臣納悶,隻覺這病來得太快,明明二三月份兒的時候好好的啊!!可納悶歸納悶,太後病得枯瘦如柴也是事實,他們又不免心中悲傷,頻頻進宮探病。
文頤侍奉左右,熬藥喂藥統統親自來做,姣陽殿一溜兒的宮女太監不明真相,被她待太後的情意感動得眼淚鼻涕直流,搞得她神煩,遂以太後要靜養的名義散去了一大部分人,自此姣陽殿徹底安靜了。
聶小碗躺床上一副可憐兮兮的病容,文頤就陪著她,也不出殿。有大臣來看,聶小碗就隔著屏風說幾句,聽著她微弱的聲息,大臣頗覺心酸,也不敢多打擾,常常待了一會兒去離開了。
柳相儼然是個例外。
這日,恰逢文頤去熬藥,她又困得緊,眯眼睡了一兩個時辰,迷迷糊糊醒來嘴裏喊,“文頤,文頤……”
“文頤?你倒還掛念著他。”柳相坐在床邊,從袖子裏探出手來去撫她的臉頰,“你病成這樣,為何喊的是他的名字?”
“那我該喊誰?”聶小碗意識還朦朧著,分不清眼前現實,卻也毫不客氣反駁。柳相情不自禁俯身,兩人鼻尖輕觸,他輕喃,“我以為你會喊我的名字。”
“喊你做甚?”她又重新眯上眼,頓了頓,霍然張開,瞧見了一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她大駭,再張口,近乎氣急敗壞,“從我身上滾下去!”
被她厲言相待,柳相唇邊的微笑漸漸隱去,“我以為那夜我們已說清楚了。”
去年除夕的前一夜,他們唇齒相依,卻也撥開了最後一點迷霧,兩人坦明心跡,道破彼此機密。
聶小碗那夜才明白,她所仰仗的不過是他給的,若自己對他沒了價值,別說出宮,能不能活命還是一回事。他向來冷漠,聶小碗很清楚這點。
她使勁兒推開他,累得喘了口氣,又撐起身子靠在床頭,“柳現年,你再如此,休怪我罵你。”
“柳現年?”柳相坐回遠處,薄唇翕動,滿眼的笑意,“你不應該換個稱呼麼?”
聶小碗立即張嘴,“柳卿。”
柳相:“……你該喊……”話未完,被聶小碗笑著掐斷,“哀家喊什麼,柳卿管不著吧。隻要哀家履行約定,柳卿也莫要挑三撿四了,不然哀家怕控製不住自己,再傷了你就不好了。”
“……自然。”柳相緊盯她消瘦的臉頰,頓了好長一會兒,才苦惱地問,“你……為什麼會病成這樣?”
他早就問了禦醫,禦醫說是心中鬱結所致,他還是有點不太理解,“你有什麼好愁的?”
聶小碗聽罷眼神頓時變了,“你是不是傻?目前這種情況,我難道不該愁麼?再說了,我這是為情所傷,你懂個屁!”
暴躁的情緒一上來,她連粗口都爆的激烈無比,見她大口喘著氣罵自己,柳相忙去抱她,被她一巴掌拍開,“我說你有病吧,你這樣是喜歡我啊還是不喜歡我啊?哪有喜歡人家把人家往死裏整的?!”
柳相聞此垂眸,再抬眼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你覺著呢?”
“鐵定不喜歡啊。要是喜歡,以前你能這麼對我?別說以前,現在你這模樣也不像。”聶小碗咬牙挪到了床裏麵,小聲咕噥,“哪有麵對喜歡的人病得快死了,還笑得出來的?”
身子鑽回被窩,她埋頭在鬆軟的枕頭,許久才聽到柳相平靜無波的聲音,“你不會死的。”
“我保證。”
你保證個屁!聶小碗趴在床上,肩膀止不住的聳動,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裏轟隆轟隆得要炸了,也疼得滿眼都是淚。
柳相伸到她頭發邊兒的手又縮了回來,“你哭了麼?”
“有什麼好哭的?”
“你會沒事的。”
他就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眼神不知看向了哪裏,也沒了往日的精神。
聶小碗不理他,她自己險些哭岔氣。為了讓自己活久點,她止住哭,偷偷伸手抹了把臉,又吸了吸鼻子,這才翻身坐起來罵他,“你就是個騙子,騙子!”
卻在那一刻,腦子眩暈,兩眼一閉,徹底昏了過去。
柳相就那麼看著,他怔了好長一會兒,才近似呢喃地喊:“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