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樓內的喧鬧還在繼續,因著明日是除夕,府中上下已經掛起了大紅的燈籠,看起來喜氣洋洋,一身鬆綠輕袍的男子牽著披著白裘的女子穿廊過堂,眉眼洋溢著難掩的笑意。
“修聿,我們出府走走。”她微一揚頭望向他說道,她漸漸喜歡上這個地方。
世上怎麼還會有這樣一個地方,裝滿了這麼多的歡樂,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權謀傾軋,坦蕩的胸,真誠的笑容……
修聿側頭,挑眉瞪著她:“天那麼冷,出去做什麼?”
煙落抿唇一笑:“放心吧,中州再冷,也沒關外冷啊,我幾個月不都那樣過的。”沉吟片刻,又道“方才無憂說,每年今天你們都會去寺廟祈福,今年還沒去呢,我陪你去。”
修聿思量片刻,斂目微微歎息:“好。”
兩人騎馬出了城,到了大覺寺山門下,城中百姓都忙著準備新年,都是到過完年才會來廟中上香祈福,所以他們每年選在人少的這一天來廟裏。
“這裏的簽很靈。”修聿一邊走著一邊說道,牽著她的手將溫熱的氣息悄然傳遞。
煙落搖頭失笑:“你還信這些,我可不信。”她很小的時候,相國寺的方丈說她是一生富貴命,將來定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她沒有成為皇後,卻葬身在西楚冷宮。
“可是當年說我向北,有紅鸞星動,我不就在去北燕路上遇到你了,動了心了。”修聿笑著望她,神色很是愉悅。
煙落聞言微微挑了挑眉,道:“你一路遇到的女人也不少,動心的那個可不一定是我。”
修聿頓時麵色黑沉,咬著森森白牙,道:“你說什麼?”
煙落識相地望向前麵的山門:“我什麼都沒說。”這男人對別人倒是大方的很,對她就小氣的不行,一句話不對就瞪他。
山中響起暮鼓聲聲,回蕩在山穀之中,莊重而肅穆。
兩人齊齊步入正殿,金佛拈花微笑而座,寶相莊嚴,蓮幡垂掛,覺明方丈一身袈裟出來,朝修聿一喧法號:“阿彌陀佛!”
煙落仰頭望著拈花而笑的佛,金佛的光輝映在她的身上,仿佛整個人都被柔和的佛光籠罩一般,沉靜而祥和。
她提起裙裾,跪於蒲團之上,雙手合十,眉眼沉靜,神色間前所未有的虔誠,心中默然念道:菩薩,我一生從未信你,此刻我願以我此生全部誠心祈願。
一叩首,請保佑我的孩子可以一生平安快樂的成長。
二叩首,請保佑他們不要因為而受到傷害。
三叩首,保佑我們可以從此平安相守,再無生死別離。
修聿與覺明說著話,便看到佛像前一下一下叩首拜佛的女子,眉眼間不由泛起溫和的笑意,心境前所未有的滿足與沉靜,
他朝覺明點了點頭,舉步走了過去,低眉瞅著她一臉虔誠的神色,她感覺到身旁站了人,仰頭望他問道:“你不是要祈福嗎?怎麼不拜?”
修聿抿唇低笑:“你不已經替我拜了?”
“我是替我自己求的。”她揚眉道。
修聿也不與她睜,隻是抿唇笑了笑,將邊簽筒遞給她:“求支簽看看?”
她接過簽筒,斂目思量片刻,搖出一支簽,修聿拾過簽扶著她起身,一道走到了偏展,將簽遞於覺明。
覺明接過簽望了一眼,又望了望兩人:“問什麼?”
“姻緣。”還不等她開口,修聿便替她出了聲,語氣中難掩的笑意。
覺明摩挲著手中的竹簽,望向她,一喧法號:“施主,此生情債太重。”
煙落聞言微微皺了皺眉,抿唇不語:“大師何來此言。”
“施主一生多劫,卻又太過執迷,你恩義分明,不想虧欠任何人,卻又欠下更多,既是如此,何不放下執迷,以平常心一觀。”覺明緩緩說道。
她抿唇淡笑,點了點頭:“多謝方丈。”
她虧欠最多的人,便是此時身側之人吧!將她的孩子視如親生的撫養,為她放下平靜生活,爭權奪勢,翻雲覆雨,她卻一再辜負。
修聿感覺到握著手微微一緊,側頭望了望她,微笑言道:“山上風冷,回去吧!”本來就沒想讓她出來,就是拗不過她那倔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