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蠅七
通訊報道組成立的第二天,良頭兒起了個大早,搭車去市裏送稿。
天氣真好,一股股暖風從車窗外撲進,吹得身上懶懶的,眼皮子也往下墜。
可不能睡,坐過了站耽擱事。良頭兒將肩膀聳了幾聳,好像範書記又拍了他兩下。
一定得幹出個名堂讓你看!
下了車,他在街口猶豫了一會兒,徑直奔向編輯部。
這次的稿子非同小可,發不出來要砸牌子的。良頭兒本想約胡編輯出來,可又不放心。編輯部有句行話,文章不過千,過千見總編。寫範書記的稿子將近兩千字,塊大,
萬一哪個關口卡住,老河的水不就白淌了?
進了編輯部大樓,不知哪個辦公室的電話鈴突然響了,把他嚇了一跳。電話鈴響了一陣兒之後,整個走廓裏靜悄悄的,好像要發生什麼事――而這事可能與自己有關。
第二編輯室的門開著,裏麵已有幾個人,都不認識。那幾個人看看他,又埋下頭抄稿或翻報紙。
這屋裏的人呢?良頭兒怯怯地問。
都在樓上開會哩。
你們是……
俺幾個是來送稿的——你也是?
良頭兒長舒了一口氣,把心丟回肚裏。他微笑著點點頭,給了他們一個漂亮的包裝。我叫洪良黽,筆名洪蠅……
那些人就轟地笑開了。噢,紅蠅子,紅蠅子!
一雙雙手伸過來同他相握,使良頭兒身子輕飄飄的。見了名星大不了就是這樣吧?有了這種自豪,良頭兒頭便抬高了,仿佛自己真成了名星。
終於散會了。見劉主任、胡編輯進來,那幾個人慌忙讓位。良頭兒一直站著的,處於優先的地步,第一個迎上去握手,將其他人擋在身後。與胡編輯握手時,良頭兒就像抓住了船槳,有力地蕩了蕩,還開了一句玩笑。對方似乎得到了什麼傳遞,用另一隻手拍拍他的手背。待會再說,等會再說。
兩人一入座,幾個人如同柵欄似的將他倆圍定。好像患者等到了久盼的名醫。良頭兒被撇到外圍,低頭割著心裏的荒草。別急,別急,急了喝不得熱糊糊。
劉主任,這篇稿子按您的要求又重改了一遍。
胡老師,你上次對我說的我都記住了,你看這篇稿子咋樣?
……
一個頭發蓬蓬的腦袋秤鉤似的打門外勾進。老師兒,有廢紙廢報沒?
胡編輯的眼光從縫隙裏穿出,直紮在那腦袋上。又是你!前兩天不是剛來過嗎,咋又來了?沒有!
沒有就沒有唄,俺隻是問問。
那個腦袋消失後,胡編輯的火氣還未退。這收破爛的隔不一兩天就來湊熱鬧,真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