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犬五(1 / 2)

妖犬五

到縣機械廠上班後,狗剩牢記叔叔的話,滴酒不沾。見了女工就把頭低了,臉上還透出一片紅暈。

在這裏,人們都喊他的大名兒,沒有一個知道他的乳名叫“狗剩”。這很新鮮,也使他快活。因此,幹起來十分賣力。他高興,人家喜歡。師傅誇他是一棵“好苗子”,成立駐校工宣隊就推薦他去了。

那所中學在城東關外,是座老廟改的。院子當中有棵老槐樹,老槐樹樹下吊著個拖拉機的鐵軲轆就當作鍾。工宣隊的頭兒認為掌握時間是很重要的,讓他擔當敲鍾人的角色。他很稱職,從廠裏拿來一柄好榔頭,上課、下課的時間敲得分秒不差。敲罷鐵軲轆,人都進屋去了,榔頭一丟,到各教室巡視——臂上的紅箍兒極耀眼。

他沒想到他這人小時候戳羊屁股打狗腿的“狗剩”會被人抬這麼高,又幹上了工宣隊隊員——老八輩子也沒敢想過這事兒。

走進教室,那些“臭老九”都用敬畏的眼光瞧他,這使他覺得自己很神聖,又覺得不自在,就像深山裏的山羊唬老虎一樣。唬過去這一陣兒,下一陣兒咋唬?山羊永遠是山羊,老虎永遠是老虎!

後來,他很少去教室。頭兒就問他怎麼回事。他說女老師太多,怪不好意思的。頭兒生氣了,訓斥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就是來改造他們的,還怕他們?他說,我不是怕他們,是太那個……

哪個?再那個也不能怯陣!

半年後,頭兒交給他一個差事:和一個女老師建立戀愛關係。當頭兒說出那個女老師的名字,他的心髒緊縮了一下——第一次見到她,他渾身熱血沸騰:那女人的長相、個頭兒竟與嬸嬸酷像!這是咋啦?命中就該攤上一回?

他對頭兒說,任務裏可沒有這一條……

頭兒便把臉拉長了。這是政治任務,懂不懂?需要就是任務,隻要需要,狗身上也要長出羊毛來!

他囁囁地說,我爭取完成唄。

不是爭取,是一定!

瞅個周末晚,雙方在頭兒的安排下見麵了。見麵地點是在一個燈光昏暗的辦公室裏。他坐在桌子這頭,那女人坐在那頭,儼然警察在訊問犯人。他看過她的檔案。與嬸嬸不同的是,此人出身不好,還有海外關係,在大學裏門門功課優異……

要在過去,像他這號人和大學畢業生談戀愛,那是螞蚱趴到天鵝腿上,誰敢想?可這會兒,送上來了,還必須完成,這多少和他的初衷不合。叔叔是要他找個普普通通的人,而不是大學生,何況這個女人……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兩個人還是幹坐著,都無話。對方拿出一本書慢慢地翻看,好像這裏隻有她一個人。而他的兩眼不知往那兒看,腦子裏都是過去的事兒,手不住地在大腿上搓來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