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犬四(1 / 2)

妖犬四

嬸嬸很俏,莊裏人有事無事都願和她說幾句。叔叔不在家,莊裏的一些事嬸嬸就作主了,人家都聽她的。

自從那一夜之後,狗剩長了眼色,能躲開嬸嬸就躲開她,盡量不讓她看見自己。這樣,雙方都心淨。莊裏有些人也可惡,這邊剛和嬸嬸逗罷笑,那邊一扭臉就說她早“破了”。頭幾次狗剩還不知這“破了”是啥意思,聽的多了,也聽出了道道兒,這使他感到惡心。叔叔結婚後,學校已“停課鬧革命”,每人發了一個紅袖章。那紅袖章他進莊不敢戴,掖進書包裏。到家書包往地鋪上一丟,挎個糞箕子下地。

莊子不大,就在黃河故道南堤上,緊靠著河床。莊裏人將這段一百年前就不再翻湧黃水的廢河叫作“老河”.莊南的沙土地上,是成片的杏林和柳條行子。春天,那杏花開得一片煞白,香氣浸透了莊子;夏天,柳條行子裏涼蔭鋪地,一進去汗消身爽。秋天,老河裏魚肥葦壯,鷹船往駛,水鳥驚飛;冬天,四野灰灰蒙蒙,野免出沒,蒼鷹盤空……

夏秋兩季是他和夥伴們的天堂。下地時,他和夥伴們常哼著一首流傳了不知多少代的村謠——

吃罷飯沒事兒,

扛著糞箕子上南地兒,

一溜溜到彎棗樹下,

挖個坑放個屁兒,

舒坦一會是一會兒……

幾個人躲進柳條行子裏摸牌,一次賭二分錢。看看上午了,拐到老河裏摸魚,薅些幹草、秫秸什麼的,魚一剝、火一撩,半生不熟地吞下。擦擦嘴抹抹臉,滋味勝過猴頭宴,直到天黑方回家。

嬸嬸來到不到八個月,已給他添了個小兄弟。沒生孩子時,嬸嬸還顧著點。生了個胖小子後,就很隨便了。每日裏抱著孩子哼啊哼啊唱豫劇,不管眼前有人無人,孩子一鬧,便將髒兮兮的內衣往上一掀,掉出兩個肥囊囊的奶子。

吃吧,乖兒!

嬸嬸喜歡喂狗。那條狗眉上還有一對假眼,看上去常是副憂鬱神情。嬸嬸走到哪兒,那畜牲便跟到哪兒。孩子屙屎,嬸嬸也不給他擦腚,裏懶懶一喚,狗便乖巧地搖著尾巴過來,伸出紅潤潤的舌頭一舔二舔便淨了。

叔叔也不怎麼問事了,偷偷摸摸打幾張葦席什麼的拿到老河北岸去賣——那是外省——回來一把將錢交給嬸嬸。

見叔叔不在家,狗剩出去得早回來得晚。大熱的天,嬸嬸躺在當院的網床上,將汗衫捋到脖子下,任胖小子肆意在她那白淨淨的胸脯上騎玩。小兄弟兩手在她兩乳上亂揪亂搓,一低頭就叼著乳頭吸吮,娘兒倆就嘎嘎嘎、嘰嘰嘰的笑。那狗伏臥在網床下,挺認真地捕捉那陣陣笑聲。

狗剩進了院,嬸嬸便斜他一眼。狗將尾巴搖了兩搖,算是打了招呼。他鑽進廚屋,從饃筐裏抓起涼硬的窩頭往嘴裏胡亂塞。有蔥就棵蔥,舀半瓢涼水一衝,一頓飯就算完了。

有時狗不在近前,嬸嬸就說,找找咱家的狗去,不定野哪兒去了。

他就去尋狗。聽嬸嬸在身後唱——

我家的表叔數不清,

沒有大事不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