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子裏的樹八
鄭祥又起了個大早。眼還沒完全睜開,便跑下樓看天。東方的天空中,透出一片紅來,猶如鐵匠爐中的旺火。一些亂雲裂開了,鑲著紅邊向北飄去。
“老天開眼了!”
他昨個兒忙亂了一整天,集中了八十二條狗。本地狗真難擺治,幸虧他點子多,雇了兩個狗販子上陣才解決了難題。那倆狗販子就是專業,將狗用繩子一套,纏在樹上,極麻利地將狗嘴一綁,四腿朝上吊在自行車後架上,一邊倆,一趟就是四條。狗的主人心疼地對鄭祥說:“鄭書記,可別叫俺的狗受大罪兒!”
“狗受點罪怕啥,又不是人?”
他帶去的人光跟著看熱鬧,派不上用場,便命他們去幫搗包改建狗圈。正午時分,他到現場一看,隻有搗包光著脊梁和他的女人在忙活。一個掂瓦刀,一個上泥。弄來的狗在各個窩裏亂叫。有的扒著矮牆凶狠地狂吠。
“那幾個人哩?”
“還人哩?一個個穿得直楞楞的,啥也不會,生怕弄身上泥星子了。跟俺當下手俺也不要……”
“好了,好了,今上午我請你喝酒,加緊幹吧。”
說是請搗包喝酒,酒、菜卻是搗包備的。加上那倆狗販子,四個人喝了三斤酒……
清晨的鄉政府大院有一種令人爽心的寧靜。地麵已被掃得幹幹淨淨,還墩上了石灰圈兒——逢有大事,這石灰圈是少不了的。
鄭祥發現,起這麼早的不止他一個。路鄉長的門已開了,一瀑秀發閃了閃算是個信號。躍進站在門口,欣賞著晨光中的那棵核桃樹……
“材料都整好了吧?”鄭祥將目光收在躍進的臉上。
“整好了,就是有幾個數兒拿不準……”
“哪幾個?”
“全鄉人均純收入,還有鄉鎮企業總產值……”
鄭祥略一思考,信口說了兩個數字。躍進笑了:“這中不?”
“咋不中?咱說多少就多少,誰還核去?”
回寢室洗漱完畢,鄭祥去小院見章書記。路鄉長先到了一步——她身上並無異常,隻是哪兒好像有點癢癢,又不敢撓,時不時地用內肘蹭磨一下。
“萬事具備,隻欠東風!”
“叫派出所的車去地界迎候,給他們引引路、開開道兒……”
“已安排好了。”
“等會兒我和鄭書記去現場看看,別出了差池……”
“我也去!”
“你身上不得勁兒,留家吧……”
“不礙事。”
“潘鄉長剛才打來電話,說他在鹿場等。”
“再備些純淨水、煙……”
“知道——今個兒的天氣怪爭氣……”
“把你這身衣裳換換,給領導個好印象。”
“我就這一堆兒了,他們願啥印象就啥印象……”
“由誰來介紹情況?”
“叫潘鄉長吧,他熟悉情況,嗓門也頂得上去……”
“躍進守著電話,隨時通報情況……”
“中,就這樣辦!”
整整一上午,躍進一刻也不敢離開。直到十二點多,縣裏來了個電話,說上午不來了,下午可能來。